第三十六章 好刁奴

韶妃敏感的察覺到沈嫻話語裡的漏洞。

暗自竊喜。

到底是年輕人。

抓到了一點把柄，就自以為是抓到了不得的東西。

“那刁奴所言，如何能當真？這樣的話，本宮從未說過。”

“你素來對本宮有意見，難免懷恨在心，故意屈打成招，誣陷本宮，也未可知。”

這話甚是毒辣。

須知自古奴才就是主人的私有物品。

沒有那個主子處置奴才還會有所顧忌的。

韶妃自己也知道那些奴才做的有多過分。

若是她，那些奴才如今骨頭都該爛了。

推己及人，她以為急怒之下的沈嫻一定不會輕饒了那些人！

可一旦用刑，便可以如她所言。

嚴刑逼供！

如此，就算不違律法，沈嫻也摘不乾淨自己了。

自己都難以自保了，還如何能指責她呢？

可令她沒想到的是——

沈嫻就等著她這句話呢！

魚終於上鉤了，沈嫻的心情甚是愉悅。

她慢悠悠的道：“韶妃娘娘言重了，兒臣哪裡敢動用私刑？”

“這些事情，可都是京兆府尹派人送來的已經認罪畫押的了供狀裡說的。”

這賤人！

竟敢給她設圈套！

就等著她往裡面鑽呢！

這賤人!賤人！

她早就該殺了她才是！

欣賞著韶妃終於真情實意的變做要殺人的臉。

沈嫻才算是出了這麼久以來的一股惡氣。

“韶妃娘娘既然不信，那我現在就命人去取。”

沈嫻吩咐道：“順便把這些年的賬冊一起取來，還請皇后娘娘屆時為兒臣和殿下主持公道。”

“慢著！”

韶妃哪裡敢？

如今，哪怕沈嫻有九成九的可能是在詐她，她也不敢賭那一分的意外。

若真的拿出來了...

若真的拿出來了，皇帝必然會知道。

那可就完了...

只是人還沒走出門口，就被人攔住了。

沈嫻驚難以置信的看向皇后。

她居然幫她？！

皇后又一聲嘆息，“晉王妃，別鬧了。”

她的語氣太過平淡，平淡到沈嫻幾乎要開始懷疑自己。

她真的是在胡鬧嗎？

沈嫻一時不能理解皇后說的別鬧了到底是什麼意思！

是她在鬧嗎？

又為什麼要叫她別鬧了？！

沈嫻從來沒有設想過，阻止她的人會是皇后。

然而還沒有來得及反駁，便聽見外面一聲尖銳的嗓音傳來。

“陛下口諭——”

“韶妃涉足宮外，擾亂後宮秩序。著令即日起禁足內宮，嚴禁與外人接觸。”

韶妃還想說什麼。

但肅安已經擺手。

內宮侍衛悄無聲息的來，不由分說將皇后和沈嫻請了出去，

強硬的關閉了韶妃的宮門。

這是沈嫻第二次見肅安傳皇帝的口諭。

真的是，來去如風。

“皇后娘娘，陛下那裡還有吩咐，奴才就不多留了。陛下的意思，您是後宮之主，後續事宜還請您務必處理好。”

肅安似乎還有其他的事情，傳遞完皇帝的意思，便又匆匆離去。

皇后還未開口，沈嫻便已經道：“今日貿然入宮，是兒臣一時情急。兒臣知罪。”

方才皇后阻她，明顯是想大事化小，小事化了。

如今的這個局面一定不會是她兄看到的。

沈嫻只好先來請罪。

卻不想皇后噗嗤一聲笑了。

語氣隨意，卻似乎也有些別的意味。

“你這，是和本宮請罪呢，還是向本宮問罪呢？”

沈嫻登時冷汗都下來了。

忙跪下道：“兒臣不敢。”

就算是心裡不滿，她又怎麼可能真表現出來？

又不是什麼備受寵愛的天之驕子，沈嫻清楚自己完全沒有任何放縱脾氣的資格！

皇后笑笑：“快起來，不必這樣。”

“路還遠，本宮親自送你出宮吧。”

“...是。”

韶妃在宮裡不算得寵，也沒什麼特別的地位。

因此宮室在御花園的一角。

一路行來，雖然偏僻，但路上風景不錯。

皇后饒有興致的一點點給她講解：這叢花是什麼景，其中有個什麼典故。

那會石頭又是什麼景，取自於那篇文章。

最後，她走的有些累了，便坐在假山下乘涼。

沈嫻侍奉在她左右。

正閒聊間，忽的一眼發現，她的裙角不知何時，沾了些泥

原是假山潮溼。

這也是沒辦法的事情。

沈嫻忙叫後面的宮人上前來，輕輕的清理了她的裙子。

皇后輕輕的笑了，“你看這泥，討人嫌不。”

沈嫻：“......”

“可若是她能安安穩穩的就躲在旁邊，本宮是不會專門下旨去清理它的。”

“因為不值得，知道嗎？”

“有些人也是一樣的。”

皇后道：“晉王妃，本宮知道你和晉王有這麼一個母妃實在是委屈。”

“可是你要知道，於皇家而言，這些都不是什麼大事。”

“不值得大張旗鼓，鬧得人盡皆知。”

“就像是本宮，若是因為今日踩了一腳泥，就下令整頓御花園，豈非笑話？”

“泥雖不好，不小心沾在腳上也壞人心情。”

“可頂多也不過就是擦去罷了。”

沈嫻沒吭聲。

終歸是說的輕巧而已。

韶妃於她而言自不過是腳邊泥灰。

沾上了，自然有人去把它清理掉。

不費吹灰之力。

可於她們夫妻而言呢？

韶妃就像個吃人的泥潭。

稍有不慎，便被她整個吞噬進去了。

連個渣都不帶剩下的。

皇后看的出，自己的話，她未必聽進去了。

便又提起今日的口諭。

“陛下素來是不管內宮這些事情的。晉王妃，這次實在鬧得狠了。”

“日後不要這樣了。”

皇后道：“有委屈和本宮說，本宮給你主持公道。”

“陛下不喜把精力放在這些事情上。三番兩次的驚動陛下，這對你和晉王都沒好處。”

這幾乎是掏心窩子的話了。

沈嫻再也不能不領情，恭順低頭，“是，兒臣記下了。”

沈嫻不是個蠢蛋。

她知道皇帝以極簡單快速的手段，處理了這件事情的意思就是：老子事情多，就這點小事別逼逼了。

旨意雖然是給韶妃的，連提都沒提一嘴沈嫻。

可皇帝對她的印象絕不會好。

這個沈嫻更是心知肚明。

本來就是她的一次豪賭。

若是贏了，韶妃失勢。

她和晉王不說徹底解脫，但至少算能鬆一口氣。

若是輸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