只用掉十多分鐘，高澤銳就將近一個月來準備的詳盡資料，言簡意賅地呈現出來。
準確，簡明，觀察角度犀利，提出的建議新穎且兼具獨創性。
是一場十分精彩的專案講演。
書房內，孫力邢關閉投影儀，緩緩轉動轉椅。他的面前，站著財旺集團的管理人員，孫樹群，孫泠。
暫時分職於子公司的孫樹高，孫晁，孫哲，孫嬌則在書房套間的外間等待。
“怎麼樣？”孫力邢端起水杯，低頭喝了口保健養生茶。
端杯子前，視線掃過孫泠。
孫泠壓根兒沒認真聽，十幾分鍾忽地就過去了。
她一會兒想，爺爺為什麼把集團的專案重複交給高澤銳，獨立做了一份全新的籌備計劃。
一會兒又想，高澤銳在學校時，極其低調，總是刻意收斂鋒芒。如今，卻能在在財富榜佔據一席之地的企業家爺爺面前，激昂自信地完成講演，從容到連一點口誤都沒出現，不僅是令人刮目相看，完全顛覆了她的認知。
早知道高澤銳這麼有能力，她為什麼要選個一身黑料的紈絝子弟。
孫泠的胡思亂想尚且沒有頭緒，居然又被爺爺指定陳述觀點，一下子心慌意亂，完全沒有頭緒，驚慌都寫在臉上，硬著頭皮說了一番用在誰身上都不算錯的官方套話。
比如“內容詳盡”“可圈可點”。
像是班主任在批改學生作文時下了個評語。
孫力邢不滿意，又看孫樹群。
孫樹群忙上前兩步，說，“技術資料精準，建造排期及流程可行性很高，建成後的發展和渠道也有執行度。”
“另外，有一點難能可貴。集團專案籌備部參與人員，全部是世界一流名校畢業的，雙高學歷高創造性人才，比比皆是，但總感覺缺乏主人翁意識，客觀，商業化痕跡太重。”
“小高的這份講演，顯得很有人文意識啊，就像是用心在為地區建造具有情懷的地標建築，兩相比較，高階不少。”
孫力邢對孫樹群的點評持贊成態度，認為他沒敷衍，眼神也毒辣，一下就切中重點。
“你們覺得，憑藉這一份獨立完成的專案書，高澤銳是不是已經具備了進入財旺集團專案部，參與新區美術館的籌備工作的能力？”孫力邢問。
孫泠像被兜頭砸了身冰雹，什麼雜七雜八的思緒都暫時消散了，被砸得又痛又涼又驚寒，大腦空白。
孫樹群哈哈一笑，顯得寬博包容，且有對孫力邢的話言聽計從之意：“當然沒問題，我明天一早進公司就安排。”
孫力邢滿意地衝他交換了個眼色。
孫泠心下不安極了。
高新區美術館組建了專案部，她是專案部的主管，孫樹群是最上層的負責人。
但孫樹群同時又是財旺集團的老總，什麼都得過目把關，精力有限，所以只要是孫家人彙報上來的審批檔案類，他基本不會太乾涉，走個過場就算了。
換言之，孫泠可以在美術館專案中拿到直接話語權。
可若是按照爺爺今日的安排，高澤銳進了專案部，應該不會在她手下辦事，能力同她相比，有過之無不及，最差也是平起平坐。
這倒像是因為孫樹群忙不過來，其他孫家人又分在子公司，專門派了個欽差來監督孫泠的工作，以防止她獨斷專行，私下收受。
孫泠甚至懷疑，爺爺剛有點想法，小叔叔孫樹群就自然而然地順水推舟，這配合得太默契了，很像是商量好的，就為了讓她無話可說，演了場戲。
她裝作不經意，偷偷瞥了眼高澤銳。
他正拿著紙質檔案，在給小叔叔孫樹群答疑解惑，全然沒把她放在眼裡，一眼都不瞧。
孫泠感覺到前所未有的危機感。
她被針對了。
書房外間，孫晁靠著書房門理所當然地偷聽，他爸坐在沙發椅上刷手機。
孫嬌同孫哲有一搭沒一搭的聊幾句。
孫嵐沒有參與公司的事務，只能在樓梯間無頭蒼蠅似的轉來轉去。嚴科像個被遺忘的客人，誰都不知道他溜達到哪裡去了，也無人關心。
“高澤銳好像要進集團工作了。”
孫晁笑嘻嘻的，斜斜靠在門框，有股幸災樂禍的勁兒。“還是跟孫泠一個部門，說是負責美術館的籌備建設。”
孫樹高翻翻眼皮，瞅他一眼，罵道：“你離遠點吧，一會挨頓你爺爺的罵就老實了。”
“爺爺把書房的門敞著，就是讓咱們聽的啊。”孫晁耍起了小聰明。
雖進入集團工作需要完成任務，達成目標，以證明個人能力才可以，但在生活方面，孫力邢對待兒孫，一視同仁，都喜歡都疼愛。
孫晁貪玩，但也沒被區別對待。家庭氛圍其樂融融。
孫樹高懶得理他了。
孫哲望著書房門，對孫嬌說：“外面都在傳，嚴科是為了美術館的專案，跟孫泠複合的。她們兩個人故意把事情鬧大，人盡皆知，集團內部都知道她們的關係，就算不用特意交代，也會給她們行方便，睜一隻眼閉一隻眼，專案會成為她們的一言堂。”
“合作商也都是精明人，賬面做得滴水不漏，一點把柄都抓不到，油水還不少給。”
“我們出口公司的員工都會說，小叔叔遲早是要退休的，到時候孫泠沒準兒會是集團的一號人物，就算有什麼難聽的話，小叔叔也不會說太多。”
孫嬌低下頭，笑了聲，“那高澤銳進集團不是好事嗎。清者自清這種話，是安慰自已的，就和做人憑良心那句老話一樣，誰知道你憑沒憑。高澤銳是外人，立場清晰，不偏不倚，即解脫了小叔叔，又替集團把了關，還杜絕了流言。”
孫哲誇張地拍了兩下手，頗有幾分欽佩地看她。
“估計爺爺就是跟你一樣，這麼想的，一舉幾得，好極了。但就是不知道，孫泠能不能領悟了。”
孫嬌心中好奇，孫哲遲遲不進集團，好專案都被別人先拿了，就等於少了功績。
少了功績，論功行賞冊封之時，也就等於少了砝碼。
他難道不覺得可惜和遺憾？
好奇歸好奇，她卻沒開口問，反正問了孫哲也會謙虛一番，和沒問一樣。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