陳鋒打斷偵查員的話,反覆確認:“你確定那個勞務隊招的人是去開礦採石?”
偵查員的回答十分肯定:“確定。村支書當著我們的面聯絡上了兩年前和胡金泉一起被招走的一個村民,那個村民當年和胡金泉一起被選上的,只是後來收入太低很早就離開了。據他回憶,當年那個勞務隊一共在洗馬鎮招了一百多號人,全是青壯年,大部分都是家裡窮的揭不開鍋的,和胡金泉這樣腦子有毛病的人大概有二十七八個。當時他們被招上後,在鎮上等了一天,第二天就全部坐車去了一個全是各家採石廠的小鎮。這一百多號人全部去了一家叫做富良的採石廠,這份採石廠管吃管住,工資都是日結,大部分人都留下來了,他是嫌棄工作量大給錢又少,就提前走了。”
聽完後,陳鋒感到自已的額角正在劇烈跳動,沈敏腦子轉的飛快,已經隱隱預感到了什麼,只是此刻他正襟危坐,不敢出聲擾亂陳鋒的思路。辦公室裡瀰漫著一股詭異的緊張感,眾人眼睛齊齊投向陳鋒,等待著他的下一句話。
終於,他開口了,只是語氣是異常凝重:“不出意料,胡金泉應該遇害了,而且極有可能這後面牽扯著一個智力殘疾者群體的事情。如果胡金泉是一個智力殘疾者,他被富良採石廠招進去,那麼他的身份證會被採石廠拿去使用,顯然並不是多麼奇怪的事情,也從而證明假的胡金泉極有可能是富良採石廠的一員。現在出現新情況了,我重新安排下:”
“第一,海明,你們一組前往夜來香酒吧和江城科技學院,調查其在1月28日的確切行程,他的說辭是在證實自已的不在場證明,其中一定是真真假假,要粗中有細,現在田樹的身份在警方這裡逐漸轉變,你們要把他當作嫌疑人來看待,對他的言行舉止保持懷疑。”
“第二,我和沈敏,重點調查富良採石廠兩年前招工的事情,我記得富良採石廠幾年前被這個叫劉傳軍的老闆全部買下了,目前我們沒有見到劉傳軍本人,聯絡上他,落實當年購買採石廠的來龍去脈。另外,兩年前招來的工作要查一查如今仍在採石廠幹活的還有幾人,打聽胡金泉的下落。”
“第三,剩下的人前往洗馬鎮支援小劉他們,重點調查兩年前招走的這幾十個智力殘疾人,弄清楚每個人的下落,透過他們瞭解胡金泉失蹤的過程。”
“第四,王釗,明天繼續前往山之野度假區案發現場,再次對現場進行勘查,尋找現場痕跡。”
安排完畢後,時間已經是2月6日凌晨一點,無人回家,都準備在辦公室的椅子上湊合一晚。
而陳鋒站在走廊,無言地看著這漆黑的夜色,厚重的雲層在低空瀰漫,黑暗的迷霧湧動,彷彿在吞噬一切生命的氣息,只留下孤寂和恐懼在夜空中迴盪,構成了一幅壓迫人心的畫面。
2月6日早上六點,陳鋒估摸著副局長朱光耀的習慣,給他打了一個內線電話,這個專機內線很少響起,響起之時,必然有事,陳鋒選擇撥打這個內機,足以說明他心裡頭壓著的這件事有大。
電話接通,裡面傳來了朱光耀副局長的聲音:“出什麼大事了?”兩人都心知肚明這通電話所涉及內容的重大敏感。
沉降長話短說:“我們的人在調查胡金泉個人資訊的時候,發現到了一個情況。兩年前,富良採石廠曾去洗馬鎮周邊鄉村招了一百多號青壯年,其中有二十七八個的智力殘疾人,胡金泉正是其中之一。如今胡金泉失蹤,他的身份證莫名其妙在另一個人手中,我心裡有不好的預感。《盲井》這個電影,朱局,您應該看過吧,這裡面是利用聾啞人下井開礦致死,得到賠償。我擔心這夥人也存在這個可能。所以,才透過內線向您報告這件事。”
聽完陳鋒的彙報,李光耀驚了一跳,道:“目前你們對這個富良採石廠基本情況掌握了多少?”
陳鋒道:“還在調查中。”
朱光耀沉吟道:“要謹慎對待,一旦你的猜測成真,輿情會迅速擴大發酵。但同時,也要對採石廠的所有人保持緊密關注,在胡金泉行蹤未明確之前,不能取消對採石廠的調查。”他頓了下,聽見他重重的呼吸聲:“如果調查結果與你的推測屬實,這也會是兩個案件的一個突破口。黃大山在江城市發展多年,有盤根錯節的關係網,這樣有能量的人都被人給神不知鬼不覺地殺害了,可見背後兇手的膽大包天。我們的人在進入採石廠之後要特別注意人身安全。”
一個小時後,陳鋒和沈敏等人前往團山鎮,與早就等候在派出所的團山鎮工商行政管理所戴高所長匯合。
與此同時,大學城派出所,已經被治安拘留了三天的田樹總算是被人保釋提前結束拘留。一般來說,治安拘留後能夠保釋是必須要符合條件,只有公安機關認為暫緩執行行政拘留不致發生社會危險的,由被處罰人或者其近親屬提出符合《行政訴訟法》第一百零八條規定條件的擔保人,或者按每日行政拘留二百元的標準交納保證金,行政拘留的處罰決定暫緩執行。
田樹站在派出所門口,用眼角的餘光瞧見了大門轉彎處露出一個車頭的賓士商務車,心道:“一百萬多的商務車,有錢人。”他沒在意,徑直往公交站臺走去,人剛走到賓士商務車跟前,車子喇叭就短促地“嘀”了下,直接就將行走的田樹給摁在了當地,車窗搖下來,露出一張似笑非笑的臉,他也回了一個笑,然後便輕車熟路地上了車。
賓士商務車來到了大學城,停在夜來香酒吧門口。夜來香酒吧在夜幕時分總是最熱鬧最鼎沸的時候,音樂震天、摩肩接踵,到了早晨就像是熬了通宵的老人,精力不濟,直到下午才慢慢緩過來,一杯熱茶、一曲小調,為即將到來的夜晚養精蓄銳。那人叫人開啟門,與不停打哈欠的服務員小哥打了個招呼,小哥見到來人,立馬將張開的大嘴閉攏,畢恭畢敬地喊道:“大姐,您來了,您的房間已經做好清潔了,您可以直接和樹哥去休息。”
被稱為的大姐的女人粲然一笑,豪氣地從錢包裡抽出五張一百,遞給了服務員小哥。小哥樂呵呵地接住塞進上衣兜裡,那瞌睡蟲在金錢的攻擊下早就煙消雲散了。反而是田樹,在派出所治安拘留的幾天裡,他並不能真的安睡,他懶懶地對著小哥擺手,道:“趕緊去接著補覺吧,眼圈還是黑的。你老闆大姐發神經,這麼早叫你們過來。”
服務員小哥聽見這話,忙想解釋兩句,誰知道田樹和女人壓根不關心他說的話,徑直朝前面走廊裡去。小哥看著田樹的背影,眼露豔羨:真有本事啊!傍上這樣的富婆,就像是有了一張隨時支用的支票。越想越激動,他衝著兩人的背影喊道:“姐!我去睡覺了,你們有啥事就叫我。”
田樹熟門熟路地來到包房,女人穿著杏色襯衫,坐在辦公桌後面的老闆椅上,正揉著腳踝,舉手投足間勾勒出成熟迷人的韻味。她用手指了指辦公桌對面的椅子,道:“難怪找不到你,你倒是選的了個好地方,撿了個清淨,我倒是煩死了,公司現在一大攤子事兒都等著我決策,頭疼,腳也疼,你也不知道幫幫我,自個兒躲起來了。”
這略帶不滿的聲音落在田樹耳朵中,只聽出了滿滿嬌嗔,他也很有眼色,順杆爬了上去:“我這時候還真想多多清淨,可是沒用啊,警察還不是找來了,我比你還煩,他們就像是聞著屎的狗,循著味兒跑的飛快。”
女人一聽,坐直了身體,面露憂心地看向他:“沒問什麼吧?”
田樹直接坐在了她的面前,一雙手伸進了女人白花花的大腿裡,調侃道:“害怕了?”
女人的目光毫無顧忌地停留在田樹的腿間,反問道:“是你害怕了吧?”
田樹已經被女人肆無忌憚的目光給挑逗起了興趣,他索性一把將女人抱在自已的腿上,對著她的脖子咬下去,惡狠狠地低吼道:“咱們是一條船上的人!我可是跟定你了!”
女人故意很驚訝地道:“我對你就這麼大的魅力?難道不是我的錢吸引了你嗎?”
田樹呼吸不穩地道:“我們之間的感情是相愛恨晚,是純潔的,別說得那麼庸俗!”
“那就讓我們純潔的愛情更加深入吧。”女人忽然轉變了姿勢,扭了扭屁股,坐在田樹腿上,身體緊貼,熱烈親吻。
女人已是半老徐娘的年紀,但面板依舊如玉般光滑,和年輕女人相比有更多嫵媚的鮮味,田樹的身體很快就有了強烈反應,抱起女人,來到包房後面的隱蔽小房間。房間隔音效果極好,不管弄出多大聲音,外面都聽不到。兩人非常投入,十來分鐘以後,喘息聲和碰撞聲才漸漸停息。
女人安逸地枕在田樹的胳膊上,黑色長髮如同海藻般散開在白色床單上。她在小男人的耳邊吹了口氣,而後又輕嘆道:“我還是有點惴惴不安。你知道嗎,警察昨天去了李興海的那家採石廠,他們還拿著一張馮大餘的監控照片讓李文兵來認人,他們的速度太快了,我們要不要暫時離開下,等這裡的風頭過去了再回來?”
田樹想了下,才字斟句酌地道:“你現在重新回到公司管理,黃大山以前提拔的那一批高管未必服氣你,你現在一走,不是等於將先前的努力付諸流水,我姐不是白死了?!”說到最後,他的情緒忽然上來了,直接低吼出聲。
女人從他的手臂上離開,半靠著床背,語氣譏諷地道:“這時候想起你姐了?那時候是誰最後拍板決定的?!就像你說的,咱們可是一條船上的人,離了誰都得完!”這話落在田樹耳朵中,實在是叫人不太舒服,正想再爭個一兩句,女人又軟了姿態,軟若無骨地趴在田樹得胸口,語氣哀傷地道:“我們都失去了生命中最重要的親人,咱們兩個活著得人可得好好珍惜眼下來之不易的一切。”
這話說中了田樹的心聲,他從那個山旮旮的窮地方走到如今這一步,靠的可不是一味的忍受,而是不擇手段,比如向那些有錢有權的男人獻出姐姐;見機行事,比如在這個女人面前展現自已的能力,付出自已的身體。值得嗎?答案毫無疑問,自然是值得的。他低頭,看著胸前這個女人,還是鬆了口:“最近我們真的都有點緊張,就出去旅遊下吧,咱們來一趟說走就走的旅行。”
女人撐起手肘,眼睛亮了亮,顯然對田樹的提議很心動:“真的嗎?”見田樹神色認真,她心裡一動,臉上露出了一絲悵然:“我和黃大山在一起十幾年,前幾年在各個建築工地上輾轉,後來黃大山在我的孤注一擲下,被迫自已當上了包工頭。那幾年建築行業如日中天,我們的生意越做越大,我一直掌控著整個公司的命脈,可是他卻有了異心,找女人,花天酒地,我都睜一隻眼閉一隻眼,但是他居然要把我趕出公司經營層!這叫我怎麼忍受,可偏偏我懷孕了,為了這個來之不易的孩子,我接受了這樣的安排,當起了人人羨慕的全職家庭主婦,但我心裡的苦誰知道呢......”,她開始哽咽,難以說完後面的話。
田樹起身緊緊擁抱著她,好似真的抱著自已一個心愛的珍寶,他聲音柔軟又帶著點輕哄:“不哭不哭,都過去了,我和你那些曾經難捱的日子都過去了,我們都會獲得新生。”在無人看見的陰影裡,他的眼睛卻沒有語言有溫度,而是一片冰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