徐錚浪費了大量鉛彈,終於明白一件事,不是自己技術不行,實在這手銃精度太差。

二、三十步內尚有準頭,超過三十步,要想打中目標,基本全靠人品。

難怪福康安的火槍衛隊要上百人。

根本原因是,這玩意射擊精度太低,人少了完全沒用。

一行人龜速前進,足足花了一個月時間,才到濟南府地界。

此時路程已過大半,土匪一個沒碰到,死屍倒是踩了一地。

這幾日在鄉間趕路,只見沿路乞討的流民越來越多,餓死之人隨處可見。

路過十個村子,倒有九個空無一人。

好不容易找到一個集鎮,人也快要走光。

倒是有間糧鋪還有人。

徐錚上前一打聽,才知此地今年饑荒,百姓已是活不下去。偏偏來了個盧縣令,更是盤剝無度。

百姓雪上加霜,只能逃往他鄉。

楊中慧聽得怒火中燒,拉著袁冠南就準備去殺官。

糧店老闆嘆道:“不消各位動手,盧縣令三日前便被吊死在家中。不光他,他全家十幾口,連看門的老狗都沒跑掉。整整齊齊吊在家中。”

聽到老闆這話,卻沒人笑得出來。

“諸位聽我的勸,買了糧食趕快離開此地,免得招惹麻煩。”

老闆長嘆一聲,進了店內再不作聲。

徐錚幾人連忙押著糧食,往鎮外趕去。

鎮子太小,大部隊都停在幾里地外。

突然,街口湧入大股人馬,將小鎮出口堵得嚴嚴實實。

這些人皆穿白衣,頭上扎著根白色長帶,口中大聲念著:“真空家鄉,無生老母。”

“換個方向。”

徐錚低喝一聲,便押著糧車,轉頭往另一個出口走去。

只是沒走幾步遠,就覺一陣地動山搖,這邊出口也被白衣人堵死。

徐錚目測一下,兩三百人是有的。

“白蓮教的諸位英雄,能否借個道?”

袁冠南這一句話聲音不大,但以深厚內力送出,清清楚楚傳入各人耳中。

當中一個清脆的聲音道:“留下糧食,就可離開。”

“留一半可行?小生家中還有父母姊妹七八口人,都在等著這些糧食。”

那人想了想,“可以。”

袁冠南突然哭道:“多謝大俠高抬貴手。不過,小生突然記起,除了父母姊妹,還有爺爺奶奶,大舅舅、大舅媽、二舅舅、二舅媽算起來,兩三百口人是有的。”

徐錚突然覺得這小子有點賤。

白蓮教這人估計也是這麼想的,良久沒有回話。

袁冠南越發來勁了,他搖頭晃腦地念道:“子曰:上天有好生之德,大地有載物之厚,君子有成人之美”

“把這書生抓了,曬乾了醃起來。”

那人有些氣急敗壞。

“別別我的肉是酸的”

袁冠南被這話一嚇,不由連聲求饒。

楊中慧憤怒表態:“誰也不能吃我夫君。”

徐錚見火候差不多了,忍不住笑罵道:“鬧夠沒有?”

果然,人牆自動散開一條通道,一個纖細的身影走了出來。

他越走越快,一直走到徐錚面前才停下,突然撲入徐錚懷中,嚎啕大哭起來。

“徐大哥,蔥兒想死你了。”

徐錚輕拍著她的後背,卻說不出一句安慰的話來。

良久之後,她才鬆開胳膊,小臉卻已羞得通紅。

原來那日荊州城外,她被白蓮教救下後,便索性入了教。

當日救她的便是湖北一帶的白蓮教分支首領齊靈。他的教眾主要紮根在襄陽一帶。

他對王蔥兒喜愛有加,兩人便結拜為兄妹。王蔥兒也因此,在教中身份大漲。

“你們不在襄陽待著,為啥跑山東來嚇人?”

袁冠南對這夥人想醃了自己一事,始終不能釋懷。

王蔥兒先是連聲道歉,然後才解釋,這次率了部分教眾到濟南府,只是為了傳教,發展教徒。

徐錚淡淡一笑:“然後,順便將我攔在這裡。”

王蔥兒眼中驚訝一閃而過,隨即露出一臉愧疚。

“還是瞞不過徐大哥。”

楊中慧又驚又怒,“你們你們想劫鏢?”

“我和義兄到此,只是來湊個熱鬧。”王蔥兒踱到她的身前,“義兄他們這次聚集幾千教眾,這會兒怕是已經得手。”

說完,她又轉身望著徐錚,輕聲道:“我怕你拼死抵擋,就主動請纓,把你們阻在這裡徐大哥,你要打要罵都行,但蔥兒決不希望你去冒險。”

徐錚想不到環境對一個人的改變會這麼大。

他方才聽著這少女說著可憐兮兮的話,面上神情也是我見猶憐,但他內功精湛,很快聽出少女心跳並無太大變化。

也就是說,由頭到尾,王蔥兒的情緒都很穩定。換言之,她在演戲。

“蔥兒。”徐錚看著面前的少女,聲音突然一沉,“徐大哥也決不希望你來冒險。”

“徐大哥,你這話是什麼意思?”

王蔥兒知道以徐錚為人,決不會信口胡說,神色不由緊張起來。

“我若是你,此時就該去通知義兄,速速撤退,方有一線生機。”

徐錚不緊不慢的答道。

王蔥兒紅潤的俏臉瞬間變得蒼白。

她低頭沉思一陣兒,似乎想明白什麼,這才緩緩抬起下巴,“這是陷阱?”

其實徐錚也是最近才明白。

那七省鏢局送來的隊伍,實在太精幹。時機也太巧。

彷彿是有人硬塞給他,幫他護鏢似的。

徐錚雖然什麼也沒說,王蔥兒卻已從他一張一合的嘴唇中得到答案。

她猶如瘋了一般往鎮外跑去。

袁冠南夫婦看著一波接一波反轉,此時還有些凌亂。

徐錚也不打算再解釋,他有些擔心鏢隊那邊的情況。

這幾日他也曾拉著胡斐作過推演。

整個鏢隊,有一百多名武功好手,兩百多名訓練有素的刀客。

若是以十幾輛鏢車結陣,死守陣地,任何敵人想攻下來,都不是輕易的事。

何況,白蓮教大部分人,以前都是農民、無業流民。

他們接受專業兵器訓練的時間,遠遠及不上這些職業鏢客。

說他們是一群烏合之眾,絕不為過。

況且,對徐錚他們來說,只需要擋住就行,並不需要乘勝追擊。

就怕李文秀和胡斐這兩個憨貨殺得性起,收不住刀。

福康安的火槍隊,應該快到了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