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把被子往頭上一罩。

睡吧睡吧,天大的事睡醒再說。

翌日,她是被帳篷上發出的噗噗聲吵醒的。

本以為是溫子晨在搞惡作劇,她一臉怒意拉開帳篷拉鍊,便見到了一地的雪白。

她驚訝道:“下雪了……”

旁邊的帳篷是空的,溫子晨比她起得早。

隱隱瞧見湖邊蹲著一個少年,低著頭,不知在搗鼓什麼。

她走近一點,才看清,“少年”竟是穿著衛衣的溫子晨。

他不穿西裝的時候,其實挺像一個溫暖大男孩的。

那樣冷峻霸氣的一個人,竟然蹲在雪地裡,像孩子一樣堆起了雪人。

溫子晨聽到她的腳步聲,抬頭衝她一笑。

“來看看,這個像不像你。”

顧若曦視線在地上兩個醜醜的圓臉雪人上輕輕掃過。

呵呵一笑。

“我再做一個小小,一家三口就是要整整齊齊的。”

顧若曦嘴角抽了抽。

DURK不必。

她看一眼灰沉沉的天空,這雪似乎有越下越大的趨勢。

顧若曦煞風景道:“不好意思,可能等不到你一家三口團聚了,再不走,我們怕是走不掉了。”

溫子晨:“……”

兩人匆匆收拾了帳篷,上車前,顧若曦還是給那兩個醜醜的小人拍了照。

雖然雪人捏得和她毫無關係,但好歹是為她做的,就留張照片做紀念吧。

灰色的越野車在大雪裡穿行,與這片灰濛濛的天融為一體。

經過一段平整路面後,車輛逐漸駛入山裡。

山路被大雪覆蓋,一片潔白,越野車的身影在這片廣袤的雪海中顯得異常渺小。

車輪壓過積雪,發出嘎吱嘎吱的聲響,與寒風的呼嘯聲交織在一起。

溫子晨緊握方向盤,目視前方,崎嶇的山路和陡峭的斜坡,讓他一絲一毫也不敢鬆懈。

顧若曦坐在副駕駛,頭靠在車窗上,透過後視鏡,她能看見輪胎在雪地上留下深深的車轍。

車外寒風凜冽,不敢開窗,隨著車身的搖晃,她在車內悶熱的空氣裡昏昏欲睡。

“砰!”

腦袋傳來一陣鈍痛,車身顛簸,顧若曦撞上了車窗玻璃。

她揉著被撞傷的部位,感覺眼前都冒出了無數金星。

真是撞得狠了。

她看一眼熄火準備下車的溫子晨,問:“怎麼了?”

“山上掉下來一塊石頭,砸在車前面,擋了路,我下去推一下,順帶給車子綁上防滑鏈。”

顧若曦瞌睡瞬間醒了大半。

山上有落石?

怕溫子晨有危險,她開門下車,走到他身旁:“我來幫你,兩個人速度快一些。”

溫子晨半蹲著,剛給一個輪子掛上防滑鏈,起身見一旁的顧若曦正認真地看著他,似乎在學習操作方法。

高領毛衣遮住了她精緻的下巴,雪風吹得她小臉微紅,眼睫都掛上了細密晶瑩的水珠。

他笑一笑,手指拂過她的睫毛,將水珠輕輕帶落。

指尖的睫毛顫了顫,癢癢的,像掃過心尖的羽毛。

顧若曦心跳漏了半拍,有時候她覺得溫子晨太會了,有時候又覺得他撩而不自知。

還沒等她回過神來,溫子晨突然俯身靠近,彎腰將她打橫抱起。

“外面冷,你就老老實實在車上待著,凍壞了我心疼。”

他開啟車門,將她放下,關門。

動作一氣呵成。

顧若曦屏住呼吸在車上緩了好一會兒,眼睛忽閃兩下。

溫子晨為四個輪子都掛上了防滑鏈,準備推開卡在右前輪的石頭,為防滑鏈上鎖。

石頭不小,卡得挺深。

他費了些力才將它推離。

然而石頭剛一離開,車輪就自已動了起來。

車子停在緩坡上,防滑鏈還未上鎖,沒了石頭阻力,車子便在雪地裡直直朝前滑去。

山路的一側沒有護牆,山下是幾百米的高空和奔騰的河流。

每隔一段距離,便能見一輛殘破的車躺在河沿邊上,顯然是曾經從這山崖上掉落下去的。

眼看著車身就要滑出山路,朝山下而去。

車身經過溫子晨時,他和車內的顧若曦均在對方眼中看到了驚愕。

“小心!”

溫子晨肝膽俱顫,急速上前拉開車門。

手還未觸碰到顧若曦,車身就開始側翻下墜。

變故來得太快,溫子晨大腦一片空白,什麼都來不及思考,只能憑藉本能靠近車裡的人。

在身子不受控制隨車身後仰的那一刻,顧若曦看見了不顧一切朝她而來的男人,她甚至在他漆黑的眸中看到了一起赴死的決絕。

她瞪大了雙眼。

一瞬間,腦中的屏障轟然碎裂,無數畫面如潮水般爭先恐後湧入。

她想她這次可能真的要死了,因為她竟然有了瀕死體驗,見到了傳說中的走馬燈。

短短一生的悲歡就這樣在眼前鋪展開來。

然而還未等她選取一段記憶來翻看,一個破碎的聲音硬生生撕裂了幻境,將她拽回現實。

“若曦,抓住我!”

當兩隻手終於緊握在一起時,車子已駛出山道,朝山崖下急速墜去。

車子翻滾,與山石劇烈碰撞,恐怖的撞擊聲響徹山間。

然而預想中疼痛和死亡並沒有到來。

顧若曦睜眼時,發現自已正懸在空中,單手被溫子晨死死拽著。

溫子晨一手拽著她,一手握住山道旁斷裂的枯枝。

枯枝不算細,剛好能承受兩人的重量。

“若曦,別怕,我送你上去。”

他聲音微微顫抖,使出渾身力氣將她往上提。

貼近山壁時,她借勢踩著兩塊山石翻身爬上了山道。

待她完全安全落地時,他也順著山壁和她的手爬了上來。

劫後餘生,溫子晨還未來得及喘息,便被面前的女人一個熊抱撲進了雪地裡。

後背貼著雪地傳來洶湧的涼意,凍得他渾身一僵。

可懷中微微顫抖的女人卻讓他不忍起身將她推離。

他輕撫她的背,柔聲安撫:“沒事了,別怕。有我在,不會讓你死的。”

懷中女人一怔,沒有說話,只是將他抱得更緊了一些。

他輕咳兩聲,笑道:“我沒被摔死,也要被你勒死了。”

感受懷中人力道鬆了一些,他坐起身,想看看她有沒有哪裡受傷。

卻見她雙眼通紅,淚水溼了一臉。

這可把溫子晨嚇壞了,他這一輩子都沒見過顧若曦哭過幾次。

他立刻又將她擁入懷中,心疼道:“別哭了,我的好若曦。是我沒有照顧好你,將你置身險地,都是我不好。你打我吧,是我把你弄哭了。”

他說著,握住她的手就要往自已胸口捶。

顧若曦卻在這時看見他的手掌。

皮肉翻飛,血肉模糊。

她驚呼:“小晨,別動!你受傷了!”

他無所謂道:“應該是樹枝刮傷的,小問題,不用在意。”

說完一頓,他緩緩看向她。

“你剛才,叫我什麼?”

他握住她的肩:“若曦,你叫我什麼?”

小晨?這是他們幼時才有的暱稱。

失憶後的若曦從來都是叫他全名。

“你恢復記憶了對不對?你想起我了對不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