彼時不明真相的藍秀英心裡還怨恨著顧長明的薄情寡義,在顧長明向她道出前因後果後,她是不信的。

直到她見到了顧長明父母的遺像,從那位故人口中真切地聽到她父親做的那些齷齪事。

她震驚得渾身顫抖,卻不敢去向父親要一個真相,這個載有兩條人命的真相太沉重,她揹負不起。

她寧願相信這是他為了當年的負心而編織的謊言,可她騙不了自已。

對顧長明的愧疚如同一根長滿尖刺的荊棘,鞭笞著她的靈魂,讓她徹夜難眠。

藍秀英不知道怎麼才能補償他們對他造成的傷害。

她有錢,她願意給他很多很多錢,可他卻說,人都沒了要錢何用。

她要帶他回s市,他拒絕,說父母在這兒他哪兒也不去。

藍秀英看著顧長明倔強又憂傷的眸子,忽然就不知道該怎麼辦了。

顧長明卻倏地抱住了她,哽咽著說,除了她,他什麼也不要。

藍秀英傻愣著任他抱著,半晌痛心道:“長明,我結婚了,我們已經回不去了。”

顧長明帶著哭腔:“秀英,我什麼都沒了,只有你了。你留下來陪我好嗎?”

“不行,長明,對不起,我還有孩子,我不能扔下他們,對不起。”

“是啊,你有孩子,有家庭,可我呢?我什麼都沒有。秀英,你給我生個孩子吧,好不好?要是你不能陪在我身邊,就給我一個屬於我們倆的孩子吧……”

藍秀英的心彷彿被什麼東西牽引著,鬼使神差地就被顧長明抱上了床。

她以考察當地跨國貿易為由,支走了帶來的醫療隊,自已卻在這座邊境小鎮,和顧長明廝守了整整兩月,在確認懷孕後她回了s市。

當肚子日漸顯懷,她又以出國進修為由離開了蘇志華,帶上妹妹去了一個誰都不認識的城市。

十月懷胎,藍秀英生下一名女嬰,她等不到身體恢復就趕往了邊境小鎮。

她忍痛將孩子交給顧長明,叮囑他一定要好好照顧她。

怕顧長明手頭拮据,給不了孩子好的生活,還給了顧長明一大筆錢。

顧長明一手抱著孩子,一手拿著印了一串數字的存摺,背對她,眼裡閃過一抹狠戾的光,嘴角勾起嘲諷的笑。

藍秀英承諾每隔一兩年會回來看看孩子,顧長明不置可否,只淡淡道:“一兩年來一次,怕是見了也不認得了。”

她卻紅著眼搖頭:“丫丫腰上有一塊心形胎記,不管多少年不見,我都會認得的。”

她在邊境小鎮和顧長明共同撫養了孩子一個月,在妹妹的多番催促下不得不離開了。

卻到臨走也沒有給孩子起個名字,她說,怕留了名便再也捨不得了。

藍秀英忐忑地回到s市,她的秘密隱藏得並不好,蘇志華不傻,早已有所懷疑。

他找她談,他猜測她外面有人了,說只要她還願意留下,他就選擇原諒。

藍秀英默然流淚,不承認也不否認,最終也沒能說出真相。

這一待,就是三年。

三年時間她哪兒也沒去,就老老實實待在S市。

但這已經是她能忍耐的極限了。

她對丫丫和顧長明的思念日夜啃噬著她的心,再不去見他們,她覺得自已就要瘋了。

當藍秀英三年後再次踏上那片邊境淨土時,早已物是人非。

已經成為希望小學副校長的顧長明告訴她,丫丫死了,死在她走的那個冬天。

死因卻只是一個小小的肺炎。

他說,邊境小鎮醫療條件差,丫丫高熱多日,又遇冬日大雪封山,去城市的路被堵死了。

他說,丫丫死的時候還不到一歲,才剛會叫“媽媽”。

藍秀英要瘋了。

喪女之痛,幾乎讓她痛到無法呼吸。

她瘋狂捶打顧長明的胸膛,埋怨他當時為何不願帶著丫丫和自已一同離開這裡,又埋怨自已為什麼不早點來。

她連丫丫最後一面都沒有見到,她甚至沒能聽她軟軟地叫一聲“媽媽”。

顧長明帶她去看了丫丫的“墓”地,小小的,堆滿了剛採下小白花。

她幾乎哭暈在墓地旁,顧長明站在一旁冷眼看著,心裡有報復得逞的快感在湧動。

他陰惻惻地想:藍秀英,失去至親之痛,你也來嚐嚐。可惜啊,不能讓你那畜生爹也感同身受,實在是可惜……

藍秀英和顧長明因為丫丫的“死”徹底斷了聯絡,她再也不想見到顧長明,他讓她無時無刻不想起她可憐的丫丫。

她和蘇逸父親的婚姻也終於走到了盡頭。

他們的愛情,早已在背叛和謊言中蒙了塵。無論怎麼修補,都不可能破鏡重圓了。

“事情過去這麼多年,我一直以為丫丫真的死在了那個冬天,直到前幾日,你小姨在若曦腰上看到了那塊心形胎記。雖然還沒做親子鑑定,但我想不出意外的話,她應該就是丫丫。”

“所以……您的意思是……若曦,是您的女兒?”

藍秀英看著已經呆滯的蘇逸,似乎怕他承受不住這個結果,試探性地握住他的手:“丫丫雖然是我的女兒,但你們沒有血緣關係,依然可以在一起。”

“沒有血緣關係,是的,沒有……因為我是您和爸在福利院領養的孩子,哈哈哈,怪不得爸和您離婚這麼多年來,一直不願意見我。原來,原來是這個原因……”

蘇逸的眼眶瞬間就紅了,他望著眼前一臉哀慟之色的母親,良久,突兀地嗤笑一聲。

“可笑,實在是可笑!”

他甩開母親握著他的手,站起身,跌跌撞撞往門外走去。

“蘇逸,逸兒……”

藍秀英看著蘇逸離去的背影,心裡一片悲涼。

知道她的丫丫還活著,她是開心的。

可她的逸兒怎麼辦?她瞞了他這麼多年的真相,竟以這樣殘酷的方式呈現在他面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