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坐在溫家別墅寬敞舒服的沙發上,閉上眼,想要平復心情,大腦卻不受控制地不停回播半年前的那一晚,那些她一直竭力想要忘記的雜亂的畫面。

那天,是他26歲生日,她早早就下班回家,做了一桌他愛吃的菜。飯點時接到他的電話,說臨時有應酬,讓她先吃不要等他。

她知道,溫子晨雖然接管溫氏企業已有半年,但因年紀太輕,根基不穩,縱使他有天才般的商業頭腦,也不可能靠一人之力攬下溫氏那麼大的企業。所以,結交其他商業巨頭、政府權貴,應付各種飯局,便是籠絡人心,鞏固地位的捷徑。

她抬頭看牆上的石英掛鐘,指標已指向凌晨一點。她坐在沙發上,一邊看著電視一邊打著盹。這次醒來,竟困得連眼睛都快睜不開了。

她強忍著睏意,起身到飯桌旁嚐了嚐已經涼透的菜。

那樣的飯局,他肯定只顧著喝酒,哪還吃得下什麼東西,這個點兒回來肯定也餓了。

她把菜一盤盤端進廚房,開了火,又重新放入鍋裡熱了一遍,再放回桌上。去客廳關了電視,直接坐回飯桌上等。

就在她迷迷糊糊又要睡著的那一刻,門口傳來鑰匙碰撞的聲音。

早在十二點以前,她就將劉叔和小梽遣回了屋,只留自已一人等他。

她小跑到門口開門,一股濃烈的酒氣便竄了進來。

門外,溫子晨正迷茫地拿著一串鑰匙,面色潮紅,顯然是喝多了。

她伸手去扶他,他順勢靠在她嬌小的肩膀上。

有屬於她獨特的清冽香味,淡淡的,沁人心脾的體香竄入鼻中。溫子晨狠狠吸了一口,是讓他心安的味道。

剛剛在夜總會,省裡行署趙專員硬塞了一個女人在他懷裡,他認得那女子,是前幾天在一飯局上,陪同王副專員從另一飯局過來敬酒的小秘,長相頗為妖媚,卻也不失為一美女。那在餐桌上還假裝矜持的美人,此刻藉著酒力,無比嬌弱地倒在他懷裡,柔媚的眼波看向他潮紅的俊臉,細長的手指不停地在他微敞的胸膛上畫著圈。

“都說溫董才貌雙全,不知道是多少單身女性的愛慕物件,如今一見,果真名不虛傳。”

溫子晨低頭看懷裡媚若無骨的美人兒,冷然道:“秦小姐謬讚。”

秦美人手指一滯,他認得她?那必然也知道她和王副專員的那點破事兒。想起王胖子每次赤裸著在她身上蠕動,一身肥膘亂顫,她就作嘔。跟溫子晨比,他圓滾滾滿是褶子的身體就像一條噁心的蛆。

秦美人繼續手下動作,笑得更為嫵媚。

“那溫董有沒有心上人呢?不知我……”

秦美人意猶未盡地省去了剩下的幾個字,滿眼含情地看著他。

他斜睨她一眼,伸手握住她不安分的手指。

“秦小姐厚愛,溫某早已有未婚妻。”

趁秦小姐愣神間,溫子晨推開了那八爪魚一般黏在他身上的人。

那女人倒是毫不介意,媚笑一聲,又貼了上去。

她伸手挽住他的胳膊,豐滿的胸脯摩擦著他的手臂,甜膩的氣息吐在他裸露的脖頸上:“溫董的未婚妻真是好福氣啊。”

女人濃烈的香水脂粉味瞬間包裹住他,燻得他眉頭直皺,狠狠推開這女人,大步走進衛生間。

秦小姐見勾引不成,反被帥哥嫌棄,好歹自已也是從小被捧到大的美人兒,那被男人這樣對待過,氣得直跺腳。

趙專員也是一直觀察著這邊的情況,溫氏企業對他的政績建設起著至關重要的作用,所謂官商一家,官能促商,商能助官,本想以美人計拉攏關係,誰知偷雞不成蝕把米,看來這年紀輕輕的溫子晨,還是個不好應付的角兒。趙專員把秦小姐拉到懷裡哄了幾句,他還沒必要為了一個女人把溫氏這樣的商業霸主給得罪了。

溫子晨舒服地靠在顧若曦身上,他的若曦,從來沒有濃烈的脂粉味,永遠都是他熟悉的,淡淡的芝蘭香。

她替他換了鞋,扶至沙發上躺下,輕聲問:“子晨,餓不餓?要不要吃點東西?”

“難受嗎?想不想喝水?”

他卻一直沒有反應。

她見他雙目緊閉,看樣子是要睡著了。這大寒天兒睡沙發,肯定得凍感冒。又把他攙起來,艱難地扶上樓,讓他躺回臥室的大床上。

溫子晨的臥室很大,一間臥室裡陽臺、衛生間、衣帽間、書房,應有盡有。房間的裝潢與整棟別墅的風格很搭,不算豪華,卻也別緻典雅。內壁上掛有幾幅水墨畫,皆出自她之手。溫仲豪在世時,曾讓顧若曦學過幾年國畫,溫家出事之後,她忙於打工,便再沒學過。後來空閒時,她也會隨意動動筆,畫上一幅。原本也沒在意那些畫作,畫過便放置在了書房一角。沒想到他卻把其中幾幅她精心作過的畫用畫框裱了起來,掛在了他臥室的牆上。

他的衣帽間,是整棟別墅最奢華的存在。溫子晨的衣服很多,多得連她幾乎都沒見他穿過重樣的。他有各式各樣的襯衫,各式各樣的西裝,每個場合所搭配的都不同,每一套衣服的價格對當年潦倒的他們來說都是天文數字。衣帽間的中間放置著超大的玻璃展示櫃,櫃裡有他的數塊名錶以及多不勝數的領帶和腰帶。

在見到他衣帽間之前,她從來不知道,男人的東西其實也可以很精緻,很好看。

所有的奢侈品無疑都彰顯著它男主人的高品味和自戀傾向。她笑,如此看來,她那董事長弟弟的確自戀,卻又不得不承認,他擁有絕對高的自戀本錢。

溫子晨的床很軟,躺下就陷進去很多。

她去衛生間拿熱毛巾,毛巾上有好聞的味道,是他常用的護膚品的香味。軟軟的溼毛巾一點一點擦過他的臉龐,她擦得極為輕柔,害怕自已把他弄醒。

溫子晨的面板極好,不像大多數男人那樣粗糙,他的面板細膩有光澤,幾乎沒有瑕疵。她細細觀察他近乎完美的臉,半晌後發現自已居然看失了神,不禁失笑,原來自已也有“好色”的一面。

小心地脫掉他的鞋襪和外套,她的手停在了他的貼身襯衣上。雖是姐弟,但他在她面前一直很注意形象,從未裸露過上身,哪怕是光著膀子也沒有過,若是讓他知道她替他脫內衣,必定得羞憤而死。

想著他醒來後的滑稽表情,她忍著笑,開始解他的襯衫釦子。

釦子一顆一顆被解開,溫子晨光滑裸露的胸膛逐漸出現在她的眼前。手指不經意滑過他小麥色的肌膚,滑如絲綢。她瞪直了眼,哪有男人的面板好成這樣,簡直是天理不容。

釦子繼續往下解,她的臉卻漸漸泛起紅暈。

她從未見過男人裸露的身體,最多也只在電視上看過半裸的男人。溫子晨身材修長,肩寬腰細,她雖不知道男人身材好壞的評判標準,卻也明白他的身材在男人中肯定是極好的。

他的腹部有線條流暢的肌肉,每一塊都經絡分明。她的手不自覺地輕輕觸碰他的腹肌,手指順著他的線條緩緩劃過,心跳莫名地加快。

突然意識到自已的行為有多失態,她羞紅了臉,趕緊將手縮回去,卻被另一隻大手握住了手腕。

她驚異地看向手的主人。

此刻,溫子晨躺在她身下的軟床上,手緊緊握著她的手腕,胸膛上下起伏,細長的雙眸緊緊盯著她,裡面有被情慾染上的腥紅。

顧若曦一驚,想要抽回手逃離。

卻不想被他用力一拉,整個人撲進了他懷裡。

溫子晨身子順勢一翻,便把她壓在了身下。

她還沒來得及伸手抵住他下沉的胸膛,便被他用一隻手將她的雙手禁錮在了頭頂,另一隻手摟住了她的腰。

動作之快,她的反應都慢了半拍。

當她意識到自已現在的處境有多危險時,他溼熱的唇已經覆了上來。

他像是極為珍視般細細吻著她溫熱的唇瓣,這是他多年來幻想過無數次的場景,如果不是他醉酒,如果不是她無意挑逗,他絕不會在她毫無準備的情況下做這樣的事。

她嚇得手足無措,張口想要制止。卻被他的舌頭趁機滑進了口中,滑膩的舌頭追逐著想要躲避的小舌,直到糾纏在一起。

她的大腦如宕機般一片空白,身體不能動彈。只能任他的舌頭蓄意挑逗,細細舔弄自已的貝齒。

他裸露的胸膛貼著她的前胸,她能聽到兩個人劇烈的心跳聲,她覺得再這樣跳下去,她會因心臟衰竭而死。

握在自已腰上的手移開了,她還沒來得及鬆口氣,就感覺那隻手移至自已胸口徘徊,他竟是要解她胸前的衣釦!

顧若曦渾身不受控制地顫抖,這是她的禁區,她的底線,任何人都不能逾越。

她想要掙脫他對她雙手的禁錮,奈何他的勁太大,她用盡全力也動不了半分,只能低聲哀求。

“子晨,不要……”

“不要怕……”

他抬頭柔聲安慰,以為她只是未經情事的恐慌。

他繼續手下的動作,她動得越發劇烈,身體顫抖到他無法忽視。

“若曦,不要怕……”

他急急安慰,她的恐懼讓他心疼。雙唇再一次覆上她柔軟的唇,輕輕安撫她不安的心。

也許是他的溫柔溶解了她的抵抗,身下的她漸漸停止了顫抖。

沒有了她的掙扎抵抗,他一路順利地解開了她上衣紐扣。

當她白皙細滑的雙肩出現在他的視線裡,溫子晨全身的血液徹底沸騰了。從來幻想,他都不肯想到這一幕,因為覺得這是對她的褻瀆。

溫子晨別過頭,想要平息內心的躁動,小腹處傳來的灼熱感卻又迫使他正視這慾望的源頭。

他回過頭看著身下人和自已一樣潮紅的臉,她側著頭,他看不清她的表情。

他將頭埋進她散落一旁的長髮裡,呼吸沉重。

“若曦,我想要……”

她沒有回話,只是渾身一顫後,便再沒了動靜。

這樣的反應讓他欣喜若狂,她沒有抗拒,是不是代表她願意接受他?

溫子晨的吻一點一點灑了下來,他吻過她的額頭,她的眉眼,她小巧的鼻,她嫣紅的唇。溼熱的吻劃過她柔軟的耳垂,瑩白的脖子,精緻的鎖骨,一寸一寸向下滑去,最終停在了她的胸前。

是該停了……這樣的身體,他怎麼可能會有興趣……

顧若曦望著天花板,眼裡灰濛濛一片死寂。

溫子晨不敢相信自已的眼睛,他的若曦,他深愛的若曦的肌膚,從左胸綿延到腹部,竟然有大面積扭曲變形的傷痕。那彎彎曲曲的傷痕,像無數條小蛇遊弋而過,所到之處,觸目驚心。他想起了十年前的那場大火,她因救他而嚴重燒傷。他雖知道她傷勢嚴重,卻從不知會是這樣。

他的手輕輕撫過她凹凸不平的肌膚,微微顫抖,喉嚨像被人用力扼住,連呼吸都變得困難。

她雙手覆上他的臉頰,突然將他的頭抬了起來。

他眼中的震驚痛心還沒來得及消退,便對上了她漆黑的雙眸。

他看著她的臉一點點變得慘白,眼裡的絕望一寸一寸升了起來。

不是的,不是她想的那樣,她肯定誤會了什麼。

溫子晨想要解釋,卻被她用力一推,推離了她的身體。

她迅速扣上衣服,光著腳跑了出去。

外面不知何時已經下起了大雨,寒冬冰冷的雨水打在她身上卻不覺得冷,一顆心早已沒有了知覺。

突然發現,原來她可以忍受親人的離別,可以忍受燒傷帶來的肉體之痛,可以忍受生活的艱辛,可以忍受對他在異國他鄉的思念,她可以忍受世間所有的痛苦,卻獨獨不能忍受他用那樣的眼神看她。那是她所有的自卑,所有的脆弱。哪怕是看到他的厭惡也好,為什麼是這樣的眼神。任何人都可以同情她,唯獨不想得到他的同情,為什麼?他明明只是弟弟……

顧若曦躲在某戶別墅後院,茂密的灌木叢擋住了她的身影,不遠處傳來他焦急的呼喊。一聲一聲迴盪在寂靜的別墅區裡,夾雜著風聲雨聲,顯得空靈而飄遠。

她看著他淋著雨,光著上身和腳跑過她所在的這棟別墅,向著更遠的地方去。

找吧,找不著就回去吧。

此刻,她只想逃離這裡,去哪兒都無所謂,只要逃離他身邊。

那晚她是怎麼到的夏米那兒,連她自已都不記得了。只記得她到了後,大病了一場,夏米照顧了她好多天,才漸漸康復。

夏米一直纏著她問東問西,她卻什麼都說不出口。

怎麼說?從何說起?那些場景說出來還不得讓夏米脆弱的神經崩潰。

罷了罷了,就當自已做了一場開頭香豔結局殘酷的夢。夢醒之後,只留點點心痛和一些支離破碎的畫面,一切都讓它歸零。就像清空電腦一般,格式化之後只留下一點記憶碎片。

如果,這些事真的就如她想的那樣,多好。

然而事實,她卻早已不能淡然處之,早已不能像從前那樣坦然面對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