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蘇逸的堅持下,兩人開始共同製作方案。
蘇逸之前對這一塊的漏洞很是清楚,如今藉著調薪這一契機,勢必要把所存在的問題一併解決。這樣一來,她自然就輕鬆多了,也很感激蘇逸的幫忙,若不是他,想必她又得多熬幾個通宵。
蘇逸盯著液晶屏認真做著方案,不時地翻看手邊的資料,又不時地和坐在一旁的她探討一下,再獨自思索修改到最合理的程度。牆上的掛鐘在寂靜的夜裡滴答滴答響著,就這樣不知過去了多久,當一直埋頭工作的蘇逸回過神來時猛然發現周圍似乎出奇的靜,只有身邊人傳來的淺淺的,均勻的呼吸聲。
顧若曦趴在辦公桌上,不知何時已經睡著。辦公桌上小檯燈的淡淡光暈,照在她精緻的臉上。睡夢中,她眉頭微皺,濃密的睫毛輕微顫動,嫣紅的唇,在朦朧的燈光下顯得極為誘人。
蘇逸無意間看向身邊的人,便是這樣一幅景象,他側頭喝口水潤一潤乾澀的喉嚨,卻依然抑制不了不受控制的心跳。
再回頭時,他盯著這張臉看了許久,身子不受大腦控制地向她靠近了一些,她的呼吸那麼近,清新的氣息幾乎掃在他的臉上。他死死盯著她的唇,只需稍稍向前,他便能觸到那一片溫熱。
她的夢境不太安穩,輕輕嗯了一下,只此一聲,他便如觸電一般彈開。
他這是怎麼了,在商業場上,他見過的美女不計其數,比起顧若曦更性感、更有女人味的並不少,有時也免不了逢場作戲,卻從未像今晚這般失態。
他細細端詳她的臉,這一張臉,彷彿總有讓他失控的潛質。
他抬手看錶,已經快凌晨兩點,可不能讓她睡這兒。
“顧小姐。”他低頭輕聲喚她。
也許是近來太過疲憊,這一睡,顧若曦竟是睡熟了。
見她沒反應,他又湊近一些,“若曦。”
朦朧中聽見聲音,她緩緩睜開有些沉重的眼,蘇逸放大的臉便出現在眼前。
她一驚,瞬間清醒,這才發現自已竟在蘇逸身邊睡著了,難免尷尬起來。
“不好意思,最近太累了……”
“沒關係,太晚了,我送你回去吧。”
“可是方案……”
“放心,沒問題。”蘇逸回她一個安心的微笑。
“麻煩你了……”還想說些感謝的話,誰知肚子卻在這時唱起了空城計,她面色一囧。
蘇逸顯然也聽到了,看著臉頰微微發紅的她,笑著說:“還是先去吃點東西吧。”
她下樓來,站在辦公大樓前等蘇逸,很快,一輛銀灰色馬薩拉蒂自地下停車場駛出,停在她面前。
蘇逸下車,紳士地為她開門。
她說:“謝謝”,一隻腳剛要踏進車裡,胳膊卻在這時被人拽住,強有力的手臂一使勁,她便被扯進一個堅硬的懷抱裡。
她驚懼未定地看向身旁突然出現的男人。
“子晨!”她用手捂著嘴,儘量不讓自已聲音聽起來太過震驚。
溫子晨卻沒有看她,一雙細長的眼睛死死盯著蘇逸,渾身上下散發著濃烈的戾氣。
“你怎麼會在這裡?”
我怎麼會在這裡?呵!溫子晨冷笑,這是個問題,他也想問自已。
從那天顧若曦遣回了保鏢,他便再不能淡定。哪怕是裝,也再裝不下去。他想親口聽她說,什麼叫做不要再去影響她的生活?她是想就此和他斷絕關係,從此老死不相往來?她就那麼恨他?
自她在華逸上班後,他每天都會在她下班前提前守在華逸公司門口。有時她加班,他看著這棟大樓一層一層的燈滅盡,只有她所在樓層有微弱的燈光,他看不到她嬌小孤獨的身影,卻能感受到她疲憊無助的心情,他就覺得心疼得厲害。夕陽下沉,墨黑色的法拉利漸漸湮沒在黑夜中,與黑色的夜融為了一體。他就坐在車裡,一等就是一夜。
這樣的情景總讓他想起八年前,在他還未出國留學時,他上學,她打工的日子。
那時他們很窮,兩個人擠在很小的租房裡。顧若曦總是同時打好幾份工。他上高三,正是備戰高考的關鍵時期,常常學習到很晚,可是直到凌晨入睡,也不見她下班回來。他早晨醒來,她已為他備好營養豐盛的早餐上班去了。兩個人雖住在一起,卻因她長時間早出晚歸,竟然連見一面都困難。
他不知道她在哪兒工作,甚至不知道她究竟兼職了多少份工。問她,她從來不說,他只看到她越來越消瘦的背影,卻什麼都不能做。
一個週末,他偷偷跟著清晨出門的她。一天下來,見她換了三個工作場所。上午餐廳服務,下午商場收銀,晚上酒吧調酒。他從來不知,她竟是調酒師。他站在暗處,看著酒吧前臺調酒的她,動作嫻熟,花樣繁多,顯然已輕車熟路。
兩年前溫家出事之後,她為了養活他倆,供他完成學業,究竟打過多少工,逼著自已學過多少東西?他眼裡浪潮暗湧,翻騰的情緒如同兩年前,她輟學,卻逼他繼續留校時一般,那樣深刻的痛恨自已的無能。他多想輟學,陪她一起打工,一起受苦,而不是像現在這樣,看她為他日漸消瘦,自已卻如寄生蟲一般坐享她用血汗換來的成果。但他知道,他不能,她絕不會同意。
兩年前,溫家被熊熊烈火燒為灰燼,她沒哭,溫爸爸在大火中喪生,她沒哭,烈焰焚蝕了她嬌嫩的肌膚,她沒哭,卻在自已決絕地否定了她輟學而他留校的決定時,當著他的面,哭得一塌糊塗。
她說,子晨,你是我唯一的親人,我答應過爸爸,要照顧你,對你負責。
他看著她哭花的臉,心那麼疼,卻狠心道,我們原本就沒有血緣關係,你不必為我付出那麼多。
她纏滿紗布的身子明顯一僵,嚴重燒傷後的肌膚還沒有長好,她捂著胸口,臉色蒼白,疼的,不知是身,還是心。她輕聲說,你那麼想,那我在這世上也了無牽掛了,等我走以後,請把我和爸爸合葬。
他渾身不受控制的顫抖,她竟以死要挾他!她竟敢!她豈敢!然而她的意志那麼強,她如何不敢?他如何撼動得了?他反問自已,溫子晨,你何德何能,竟然能讓她為你做到如此地步。這樣的若曦,他該如何去拒絕,他又如何拒絕得了。
既然她堅持,那麼他便順她意,他曾經也同多數豪門富家子弟一樣紈絝,卻從此之後瘋了一般讀書。看著她因他一點點進步而開心,他想,也許這就是目前,他能給予她快樂最好的方式。
自跟蹤她的那天起,他每晚都會等在酒吧附近,修長的身子靠著路燈,看著酒吧形形色色進進出出的人,直等到凌晨三點,酒吧打烊,她下班回家。那麼長的等待,他卻從未覺得辛苦,他站在那裡,就好像站在她身邊一樣,陪著她,他和她都不會覺得孤獨。
天色漸亮,顧若曦疲憊的身影出現在公司門口,華逸不提供員工早餐,辛苦了一夜,她準備吃點東西補充能量。
溫子晨的車停在暗處,他隔著車窗,看著她朝著與他相反的方向,越走越遠,自始至終也沒有下車來叫住她。
不知為何,等得越久,他便越沒有勇氣面對,若是她真如他想的那般恨他,甚至不願再見他,他又該如何自處?真的就此淡出對方世界,從此天涯海角形同陌路?他知道,他做不到,永遠不可能做到。
若不是今夜見她上其他男人的車,也許他會一直這樣等下去,等到何時,他有勇氣面對她,便不再等了。
“跟我回家!”他拽著她的手往法拉利方向走。
一直站在一旁,沉默看著兩人的蘇逸突然向前挪了一步,擋住他的去路。
面對眼前這不知好歹的擋路人,溫子晨拳頭漸漸收緊,握著顧若曦的手也不由加重了力道。
顧若曦站在他身後,看著他因憤怒而僵硬的後背,輕聲說:“你弄疼我了。”
溫子晨這才注意到握著她的手,忙放鬆了力道,手心汗溼了一片。
蘇逸見顧若曦看著這突然衝出來的男子有些委屈的神情,眉頭一緊,她和這男子顯然認識,甚至關係匪淺。
“不管怎樣,吃了東西再說,她餓了。”蘇逸沒頭沒腦的冒出這樣一句話,顧若曦也是一怔,這劍拔弩張的時候,哪還有心情吃飯。
溫子晨倒是沒有反對,只看了她一眼,沉聲道:“那就上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