昏暗的房間裡，僅靠著呼吸機控制面板上微弱的燈光閃爍著。
老伴小娟推開門，半耷拉著眼皮，去摸索床頭櫃上的小夜燈。
“小娟啊，我和你說個事情。”萬林突然開口說話，讓小娟一愣。
小娟的睡意也退去了大半，“扶我坐起來點，我有點腰痠。想直一直身子。”
小娟沒有接話，而是按照萬林的要求，將其扶正，將病床搖起。
“小娟，今天初幾了？”
“年初四了。”
“哦，初四了，日子真快。年初五人就多了吧，菜場的菜價應該也會便宜些了。”
“是。怎麼了？你想吃啥？我等天亮了去給你買。”
“我想吃紅燒肉了。我好久沒有吃過紅燒肉了。”
“不行吧。你那個糖尿病能吃得了這些東西嗎？”
“沒事的，你要信我。我就吃一塊。就一塊肉。”
“行吧，那我明天去飯店裡買一份？”
“不。小娟。要自已家做的。你得多練練手，萬一兒子過幾天又回來了，他最喜歡吃紅燒肉了，你又不是不知道。所以，還是要自已家做的才好吃啊！”
小娟顯得有些不耐煩，“家豪沒回來啊。等回來的時候再說吧。”
“小娟，你還記不記得紅燒肉要怎麼做的？”
小娟沉默了一會兒，“記不清了，大概會吧。”
萬林用手拽了拽被子，蓋在肚子上，“那我再教你一回，這回你可得給我記住啊！”
“要不明天再說吧，大半夜的，我還要去睡覺。明天白天再說，好不好？”
小娟正準備轉身離去，卻被萬林抓住衣角，“聽我的，現在就記！”。
萬林的臉上平靜而淡然，卻又透露出一份堅定和毋庸置疑的目光。
難得見到萬林如此的小娟，只好耐著性子聽萬林講關於紅燒肉的製作配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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肉要買五花肉，要三層的那種，最好是帶排骨的那種。
把肉洗乾淨後先切塊，切成麻將大小的樣子，放入冷水，放上蔥姜還有料酒，焯一下水。哦對，姜不要切太小，要大一些，最後還得拿出來。你兒子不愛吃薑，你就順手幫他剔掉姜吧。
焯水以後，把肉拿出來再洗洗，把肉上面沾著的浮沫給洗乾淨。
接著啊，就可以熱鍋了。鍋先熱了，冒煙了，再倒油。你啊，別一個勁兒地倒啊。你得少點油。五花肉本身就挺多油水的。
你得一直翻炒，肉表面全部呈現金黃色的時候，就可以撒點料酒，小燜一分鐘，接著把肉全部撈出來，放冷水裡泡，等全部冷卻了，再回鍋。這樣就可以保證做出來的肉是‘硬香的’！
然後就簡單了，把冰糖、醬油、老抽都倒進去。冰糖多放一點沒事的，你兒子也喜歡吃甜的，醬油和老抽就得注意注意。
小娟啊，你一定要記得備好一根筷子，時不時要嘗一下味道。你的臭毛病就是不願意嘗菜，這樣做出來的菜不是太鹹就是淡了。這毛病得改改。
然後就開小火慢慢翻炒，等湯汁收的差不多的時候，嘗一嘗，沒問題就可以出鍋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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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娟，這回你可記住了？”萬林摘下了臉上的氧氣管。
臉頰上兩道被氧氣管勒出的痕，就像是無可磨滅的印記一樣，狠狠地烙在萬林身上。
“你這是幹嘛？趕緊帶上！”小娟見狀訓斥道。
“小娟，現在是過年嘛。過年就應該喜慶一點，對不對？”
“那你明天給我去買包煙好不好？”
“就買華子，就買一包。我就抽一根！”
小娟聽後，皺著眉敷衍道：“明天再說吧。還有什麼事，沒事的話，我去睡覺了。”
“我記得小區外面是不是有一家24小時的便利店？要不你現在給我去買一包吧？”
小娟開始發牢騷，剛開口便被萬林打斷，“去！”。
小娟也被萬林這句話給嚇到。萬林這麼多年來，很少說這麼多的話，而今天的狀態有感覺特別得清醒，就連這個“去”字都是如此鏗鏘有力。
“別愣著了啊！去買吧。我在家等你。好不好？我都多久沒抽菸了，過年我就想抽支菸罷了。這麼小的要求，你總該滿足我吧？”
小娟從驚訝中回過神來，點點頭後便退出房門，“知道了，那我現在去買。”
小娟走後沒多久，萬林的臉色便恢復了平靜，他臉上沒有任何表情，沒有絲毫的喜怒哀樂，，彷彿一個沒有情感的木偶，而剛剛說的話用盡了他所有的力氣。
“老萬，你為什麼想起要抽菸了？”我不禁好奇，明明老萬的身體狀況並不理想，可是他為什麼還想要抽菸？更何況現在，疫病橫行，便利店也不一定開著吧。
“我爸走的時候，我是給他一支菸送他走的。我想，我也應該和我爸一樣，抽著煙走。”
這句話猶如晴天霹靂，震碎了我所有的理性。
我微微顫抖著聲音：“別瞎說。還早呢......”
一道該死的聲音又傳入了我的腦海中，這個聲音我只聽見過一次，但是我卻記憶猶新。我發自內心地討厭這句話，因為這句話出現，意味著即將結束。
是的，一切都即將結束！
“任務完成，正在結算中......”
所以，又結束了嗎？這任務就算完成了？我覺得沒有，我還沒有看見小娟端著紅燒肉過來給萬林嘗，也沒有看見萬林抽到煙後享受的表情，這任務就算是完成了？
我不甘心！我不服！我還要繼續留在這個世界！
萬林都這樣了，憑什麼還要折磨他！讓他沒有達成最後的願望而離去？
我又回到了織夢空間，看著螢幕上正在刷動的未知文字。
“我該怎麼辦？”
“我C你麻的！”
“織夢者！你給我出來！”
“我要回去！快點！老子不玩了！”
“叮，檢測到核的情緒不穩定，正在申請介入......”
“叮咚——織夢者正在訪問....訪問透過。”
此時，空間再次變換，而這一次與上次不同，我身處在一個滿是玻璃的房間中。牆面的四周包括天花板都是玻璃，折射出無數的稜光。
而一個高大威武的人出現在我的面前，他也是身著披風，可不同的是，他有面容，可他的左手卻是一個巨大的酒杯！
裡面的酒液晃動著，他飲了一大口，輕蔑地看著我......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