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地的玻璃碎渣，正是老萬平時飲茶攜帶的那個茶杯。老萬仰面躺在地上，右手捂著後腦勺，他蹙著眉，不連貫地喊著疼。一位較為健壯的男鄰居見狀，連忙趕到老萬身旁，將老萬扶起，坐在地上休息。
他用手摸著老萬的後腦勺，他終於鬆了口氣，“老萬啊，你頭沒出血。放心吧，只是擦破點皮。幸虧你頭髮厚啊，要不然可就真不是掉幾根頭髮這麼簡單了啊。”他調侃著笑。
可是老萬卻並沒有因此而放鬆下來，他忙不迭的說：“扶我起來，我得回去！”
男鄰居不解，“老萬啊，你沒摔壞。你別緊張。你再坐會兒，休息休息。”
老萬還想再說話的時候，一個沒收住。腸子剎不住車地痙攣用著力，一股暖流從腚裡噴了出來，與此同時褲子的襠部也被浸溼。一陣不好聞的味道瀰漫開來。
“我要去上廁所。我拉出來了！”萬林尷尬地說出了這句話，他並不顧其他人怎麼看這事。現在的他只想回去，只想找個沒人的地方，躲起來。活了半輩子，就沒有丟過這樣的人！
晚上，小娟下班，看到廁所裡丟著的髒褲子，看見從廁所到房間的地磚上一路的汙穢，再看見躺在床上蓋著被子的老萬便明白了一切。
這已經是老萬中風偏癱的幾年後了，而小娟不僅要在外掙錢，還要回家服侍老萬。看到這一幕的她，終於還是沒有忍住，破口大罵起來。
小娟一邊謾罵，一邊拿著熱水給萬林擦拭。把身體擦乾淨，把床單和被褥換下來，這過程大約花了半個小時，而萬林在這段時間，更像是一個犯錯的孩子，一言不發。只是平靜而深沉的發著呆。直到第二天早上，小娟被萬林洗臉的時候，才發現萬林的後腦勺少了一塊皮，而且也腫起了大大的包。
萬林見這事情藏不住了，只好一五一十的把自已著急回家上廁所所以摔倒的事情告訴小娟。小娟聽了，又開始了無休止的罵，而這一次，她眼中卻是含著淚光。
“痛不痛了還？我摸摸。”
“嘶......”萬林被小娟碰到了傷口，不禁倒吸了一口冷氣。
“你就不要再出去了。太危險了！你就家裡走兩步得了！你看看你，你都一把年紀了，你還作什麼妖？你當你還是二十多歲的小年輕吶？”小娟說到這邊，語氣也軟了幾分。
“嗯，以後我不出去了。這次確實是頭髮救了我一命。要是我剪了頭髮，我估計就已經去見馬克思了。”萬林開起了一個不太好笑的玩笑。小娟聽後，又氣又笑，輕拍了萬林的肩膀，“滾。你可不能死。你死了，我罵誰去？”
從那以後，萬林確實遵守了約定，再也沒有出過門。只是穿梭在臥室和廁所之間，而每天走路的步數也逐漸減少。直到後來，小娟給他買了一個多功能馬桶後，這一切都變了味道。
小娟出於好意，怕萬林來回折騰，因此為了讓萬林方便一些，於是在房間裡放置了一個多功能的馬桶。其實就是一個凳子，只不過這個凳子開啟後，便是一個痰盂罐子，用來上廁所。
萬林一開始是極為不情願使用這樣的馬桶的，他覺得這樣不合適。可是意志最終還是會被消磨，而懶惰便成了主旋律。家裡不像是醫院，不會有醫生一樣的人來鼓勵萬林，更不會有明確的訓練指標，復健這件事變成了萬林一個人的事。小娟也好，家豪也罷，他們都各種為忙著自已的事情，一個掙錢，一個學習。而只有萬林自已一個人，顯然是抵不過惰性的。
習慣了那個馬桶之後，萬林只有吃飯的時候會出來坐著，平時都是在房間裡躺著。如果躺的腰痠背痛了，就會坐在床邊，喝一口茶。而他的移動空間也從這個家縮小到了一個房間。
至於小娟，為了更好地休息來應對長時間的工作。她早早地便和老萬分房睡了。這點老萬倒也是理解，一天要上十來個小時的班，而是大多數時候也是隻能站著，這對於小娟的體力來說也是一個極大的考驗。更別提旺季或者做活動的時候了，無償加班也是常態。
這一點老萬很開明，他也沒有強求什麼。因為他覺得自已已經拖累了家裡人，他沒有資格再去奢求什麼。
曾經在康復院還許諾“明天要走108步”，可惜這個“明天”遲遲沒有來過！
老萬，逐漸變得慵懶，每天除了吃喝，那就是抽菸。偷摸著抽，煙都是小娟偷偷給自已買的。
他得藏藏好，要是被兒子家豪看見了，一定會被沒收掉。因為這個兒子很是偏執，他把醫生說過的那句“戒菸戒酒”貫徹得特別好。
這個執拗的兒子總是說，不讓萬林抽菸，是為了讓萬林活得更加健康。
萬林豈會不知道吸菸有害健康，可是萬林哪裡還有健康？一身的病，只不過想要用一支菸來緩解一下心中久久不能平的情緒，或者用來打發一下這沒頭沒尾的重複人生罷了。
紙永遠是包不住火的。
最終，兒子還是逮住了正在抽菸的老萬，場面則變得劍拔弩張起來......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