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萬,是一個樂觀的人,他很想有人能夠多陪他說說話。在我出現的第一個夜晚,我看著老萬睡覺,醒來,又迷迷糊糊地睡著,接著又是醒了,就這樣一整宿,他都在半睡半醒的狀態中熬著。
在吃完晚飯後,我第二次見到他老伴是在晚上9點,也就是老萬自已規定的睡覺時間。老伴端著熱水,來給老萬服藥。與吃飯時相似,老伴用一樣的方式拖拽著老萬,老萬更像是一塊鐵塊,拖一點便會動幾分,再拖一點又會往下滑下去一分,因為老萬的身體會不自覺的扭動,總是會讓自已的身體越沉越下。老萬服藥是用勺子喂的,從分藥盒中倒出大大小小十來顆藥丸,有藥粉丸是白的、黃的、粉的,也有幾顆膠囊。
老萬吃藥的時候,也不看藥少沒少,只管吞嚥。或許老萬自已也不知道吃的各是什麼藥,所以反而來得輕鬆吧。
如果要對比老萬和崔浩,那這兩人正是截然相反的兩種人,一種是默默忍受,可是內心卻反覆掙扎著;一種則是內心平靜,已經被現實征服而麻木無感!
晚上九點,電視和燈都被老伴關閉,老萬一個人躺在床上,凝望著天花板,時而嘆聲長氣,“小仙人誒,你還在嗎?”
“我在,我一直都在。我只是沒有說話,我怕影響你休息。”
燈光關閉後,什麼都看不見,只能看到窗外小區裡的樹靜靜地矗立著。老萬的語氣突然間柔軟了些許,“我睡不著啊!只不過,我如果不睡的話,我會給老伴添麻煩的。我如果不睡覺,老伴知道了又要數落我。你真別看她現在不說話,她發起牢騷的時候,可厲害了!”
“你說你有個孫子?那你兒子呢?他怎麼不來照顧你?”
“我兒子啊,他要強。我在他讀書的時候就癱了,也是苦了他了。我癱了之後啊,家底都拿出來給我治病了,所以他也沒什麼錢花。基本上都是靠自已賺的。現在孩子大了,也成了家,自然就搬出去住了。再說他也有個兒子了,這真挺好!我萬家也算是後繼有人了,呵呵。所以啊,他為了孩子,也是為了他的家,他得努力去苦錢不是?現在好像是在廣州還是在深圳吧,具體我記不清了。他現在忙,也沒空管我這個老頭子。我啊,也不想給他添麻煩……”
“可你現在的樣子,不正是需要人照顧嗎?他現在也當了父親了,不是更應該體諒你的不容易嗎?怎麼?現在有了自已的家庭,就忘了本了唄?”
“哪裡的話!是我不讓他回來的。他啊,不該被我困住。我啊,老了,我半隻腳都已經進了棺材了,我怎麼能耽誤他呢?而且啊,你看這個氧氣機,還有這個床,都是兒子給我買的!他對我已經很上道咯。”
每個家庭,每位父親、母親,都有自已的性格,而對於孩子的付出都是大同小異的,都是一樣的無私,或許現在的子女也被現實所束縛,所以愛得深沉。老萬的做法,在我看來,太過於無私,其實他可以自私一點,不說要求太多,至少讓家人團圓,讓這個家充滿人的溫度,這個要求應該不算過分。可是,他沒有,他選擇了一個人揹負,選擇了讓老伴一個人照顧他,他不想對不起任何人,可是他做不到,所以他選擇了只對不起一個人,那就是他的老伴。
“老萬,你有什麼夢想嗎?”當我剛剛問出這一句話,“叮——”系統音再次響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