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十世紀八十年代,王耀東出生在東北縣城的一個小院裡。小院裡的主房是爺爺王文天住的,王耀東和父母住在主房東面的小耳朵房,就是主房旁邊抻出來的小房。房子裡帶有火炕的屋子就算是客廳加臥室了,房子中間有一個小走廊,走廊東面是王耀東的大爺王勝利住的。走廊到頭的北面是一個小廚房,王耀東的父親王勝勇排行老三,和老大王勝利兩家就這樣對面屋住著。小屋雖然是小耳朵房,但是也算冬暖夏涼,大家也感覺不錯,因為那個年代這樣的房子也就不錯了。王文天剛退休,非常喜歡王耀東這個剛出生的娃娃,整天抱著,只要看到大孫子就會笑得合不攏嘴。

王耀東的爺爺王文天是一個建國前的退休老幹部,是作為當地縣城的老幹部退休的。王文天出生於1922年的山東省牟平縣,18歲的時候,正值日本大舉侵華,山東老家受到了極大的威脅,一天晚上王文天的父親王啟仁把王文天叫到炕上,王啟仁叼著菸袋皺著眉頭對兒子說:“現在家裡這很快就會被日本人侵佔,你大舅一家闖關東到東北以後,聽說日子過得還挺好,你還是去投奔他吧,省得我擔心你會被抓去充軍。在東北好好待著吧,那裡地多,至少能吃口飯。”說完,王啟仁就繼續叭叭的抽著大煙袋,一邊低下了腦袋又皺起了眉頭。王文天聽到父親要讓他走,眼淚刷地掉下來了,“爹,你不能攆俺走啊,俺不想離開家,俺想陪著爹和娘還有弟弟妹妹們,俺不想走啊。”說著說著王文天就嗚嗚嗚的哭了起來。

畢竟拗不過父親,王文天臨走時給爹和娘狠狠地磕了三個響頭,就隻身一人踏上了闖關東的漫漫長路。

王文天第一次出這麼遠的門,王文天帶著很少的盤纏、乾糧和孃親手做的棉襖就出發了,他從牟平縣出發,因為離煙臺港很近,他選擇了走海路。

王文天坐著能裝一百多人的木製客輪,一百多人擠在甲板下的客艙裡。夜晚,客艙裡有人抽菸,王文天被嗆得睡不著,自已沿著樓梯走上了甲板上。夜晚的風很大,大風捲起海浪,船上微弱的燈光映襯著著海上無邊的黑暗,第一次出海遠行這種漫無邊際的處境讓他更感無依無靠。

他在海上漂了一天一夜,終於到了大連港。

到了大連,城市的人很多,王文天不知道怎麼繼續往北走,就主動地問一些同樣闖關東的人。遇上了同樣趕往黑龍江的趙慶豐一家,趙慶豐已經四十多歲了,帶著老婆和三個孩子一直匆忙趕路,看見只有一個人的十八歲小夥王文天,很是同情,說道:“跟我們一起走吧,我告訴你坐哪趟火車,路還遠著哩!”

蒸汽火車緩慢的“嘎有嘎有”地向前行駛,王文天兜裡的乾糧已經耗吃光了。趙慶豐看著眼前這個可憐巴巴的小夥,只要是他家一起吃飯的時候,就會給王文天一塊乾糧充飢。

王文天拿過來,連忙感激地說:“謝謝,謝謝大哥!”然後就沒怎麼嚼就把乾糧吞進肚子裡了。十八歲的年紀正是幹吃不飽的時候。

王文天一米七出頭的個頭,當時在山東老家也算是大個了,身體也很結實。加上年輕帥氣。

趙慶豐的女人林怡也就三十出頭,體態婀娜,畢竟還年輕,長得眉清目秀,舉手投足間流露出嬌豔欲滴的美。

她雖然已經生了三個孩子,體形似乎跟少女一般,一點沒變。

火車上坐在王文天的對面,冬天雖然都穿著棉襖,但是這女人的胸部還是鼓鼓的,眉清目秀的,即使不做聲也絲毫不掩飾她的美。

王文天暗自佩服趙大哥娶了這麼年輕漂亮的女人。

鼓鼓溜溜的胸部隨著火車的顛簸一顫一顫的,王文天即使用餘光掃視,口水禁不住的往肚裡咽。

十八歲的大小夥子血氣方剛,見了漂亮女人生理上就會立刻有反應。

可是又能怎麼樣呢?趙大哥的女兒,三個孩子的母親。也就是暗自稀罕得了,千萬別讓對方看出什麼端倪。

林怡水汪汪的大眼睛時不時地會瞄一眼王文天,看著身材粗壯的小夥,忍不住多看幾眼。

王文天大大的眼睛高高的鼻子,再加上薄薄的嘴唇,算得上標準。年輕女人要是看幾眼這樣的帥哥也是很養眼。

畢竟趙慶豐就坐在旁邊,兩個人只能偶爾相互交替掃一眼。彼此似乎有些默契。

但是僅僅限於眼神的小心交流。一個是年輕氣盛的小夥,一個是風姿綽約的少婦,多少會有些不一樣的感覺。

通往哈爾濱的火蒸汽火車,一邊緩慢行駛,一邊見站就停。王文天餓得肚子“咕咕叫”,只能靠趙慶豐的乾糧墊墊肚子。

就這樣火車“嘎又”了三天三夜才到了終點站哈爾濱。

到了哈爾濱,王文天身上既沒有盤纏,也沒有乾糧。他只好硬著頭皮,厚著臉皮繼續跟著趙慶豐一家向哈爾濱的西面前行。他想:只要每頓飯混口乾糧就不會餓死。

一直往黑龍江的西面走,這時已經沒有了火車這種相對方便的交通工具。趙慶豐一家本來也沒什麼錢,僱不起馬車,只好繼續步行走著。

王文天很會來事,幫著趙慶豐一家揹著包裹。雖然很重,他也願意幫忙,畢竟吃了人家的乾糧。

王文天仗著自已年輕有勁兒,自已徒步行走,揹著趙大哥家行李的同時還幫忙照顧對方的三個孩子。趙慶豐也算是省了不少勁,一個勁兒的對王文天說:“謝謝小兄弟!真是幫我們家大忙了!”王文天小夥笑著回應道:“謝啥哩,都是山東老鄉,你們也給我乾糧,沒有你們,我真不知道去哪能吃上飯。”

趙大哥熱心腸讓王文天很感激,要是一路上沒有他們一家,早就飢腸轆轆了。

還有這麼好的女人一路相伴,雖然內心春心蕩漾,也僅僅是對女人的外表十分愛慕。

王文天從小在家幹農活,基本沒怎麼接觸女人,男女之事似乎還離他很遙遠。

每天也有一些幻想,但是現實是他不得不遠離戰場,獨自闖關東。

對於女人也只能是生理上的幻想和心理上的嚮往。

未知的前方,讓他既滿懷希望又感到迷茫,這麼遙遠而又寒冷的東北,他究竟能否適應呢?一切都是未知數。

又經過了一個星期左右的長途跋涉,趙慶豐先到了王文天目的地的臨近縣城湯泉縣。

趙慶豐一家先到了目的地,他依依不捨的看看小夥王文天,說:“小老弟,以後一定好好幹,混出個樣來,別給山東人丟臉!”

“放心吧,趙大哥,我肯定好好幹,一定能闖出一片天地。感謝你和大嫂的幫助,我永遠不會忘記你們!”說著說著,王文天給趙大哥深深的鞠了一躬。

林怡也很依依不捨的看看看這個小夥,“好好保重啊,以後一定來湯泉玩,我給你做好吃的。”

“謝謝大嫂,有機會我肯定去看你們,再見了!”王文天激動的說道。

一路風餐露宿,終於到達了他舅舅杜海山待的地方,阿蘭縣。

杜海山一直很著急大外甥為什麼還沒到,怕他年紀輕輕走這麼遠的路會出什麼事兒。一直找人沿路打聽大外甥的下落,終於等到了王文天。

杜海山看到外甥大老遠隻身一人來到東北,確實很不容易,一見面就狠狠地抱住了王文天,看到王文天一路吃不好睡不好,臉已經瘦到皮包骨。

“俺大外甥,不容易,辛苦了。到了就好,這就是你自已的家。”

“謝謝大舅,希望大舅多照顧照顧俺吧!”王文天動情地說道。

年紀輕輕就來這麼遠,王文天一想到家裡的爹孃和弟弟妹妹們眼淚就開始在眼眶裡打轉。

王文天剛來這幾天很不適應,趕上東北的冬天,王文天雖然帶了老孃做的棉衣棉褲,但還是缺外衣。整天凍的瑟瑟發抖。來到這首先要解決生存問題,要填飽肚子。

王文天一來到舅舅家,白天就在縣裡面四處轉轉,急切的想找個工作,儘快能自已養活自已。

可是找工作並不容易,東北的縣城基本都以農業為主,種地當農民始終不是王文天來這的目標。

他的目標雖然還不清晰,至少他要脫離農村,不能像他的祖上幾代人都默默無聞地種地。

他的父親王啟仁曾經遭遇過日本兵,不知什麼緣由的就被日本兵扇了兩個嘴巴。

他真想在東北混出個人樣來,把他的父母甚至弟弟妹妹都接過來,一家人能夠在東北團聚。

經過了一個來月的尋找和等待,王文天還算很幸運,正好一家蘇聯人餐廳缺幹活的工人,王文天帶有山東人能幹能吃苦的精神,在蘇聯人的餐館站穩了腳跟。

阿蘭縣處在中東鐵路沿線,這裡四季分明,雅魯河水穿城而過,車站邊上的有山有水有樹林,老毛子們把這裡當成了避暑勝地,到夏天的時候,在這裡洗澡曬太陽,很是愜意。

王文天長得很精神,大大的眼鏡,濃濃的眉毛,還有高高的鼻子和薄薄的嘴唇,多少有點像老毛子。

老闆伊萬諾夫的女兒喬伊娜第一次見到王文天就眼前一亮,有一種怦然心動的感覺。

這位妙齡少女眼睛大而深邃,身材修長,面板白皙。笑起來很爽朗大氣,婚前的俄國少女身材真是沒得挑。

誰看到這麼漂亮的白人妙齡少女不心動呢?而且兩個人年齡相仿,彼此心動。

但王文天只有十八歲,對於男女之事還是很懵懂,只是小心翼翼地應付著來自喬伊娜的愛慕。

王文天對愛情的嚮往是熱烈的,但畢竟對方是外國人,他心理上總是有點覺得不太現實。

但這並不會阻止這位蘇聯少女愛慕的芳心,一天晚上她約王文天到嫩江邊上去散步,王文天雖然有些靦腆,但是也無法拒絕這位俄國美少女的好意。

這時已經是春季,江邊的草木清香怡人,喬伊娜突然拉起了王文天的手,他雖然很害羞,但是這潔白細嫩的美少女的手讓他無法拒絕。

喬伊娜看著王文天的眼睛小聲的用俄語說道:“真希望咱倆永遠這樣手牽手在一起。”

王文天顯然有些猝不及防,只聽見自已的心怦怦直跳,這麼漂亮的俄國女孩怎麼會不心動呢?

但是王文天作為剛來闖關東的山東小夥,首先想到的永遠是首先要幹出一番事業。

面對蘇聯女孩猝不及防的地表白,王文天內心波瀾起伏,很想擁有愛情卻因為愛情來的太早而有些無所適從,他緊張得支支吾吾說著對方聽不懂的俄語。

女孩看著王文天的樣子有些木訥,突然大笑起來,王文天也跟著傻笑著,兩個年輕人就這樣在夕陽下的嫩江邊漫步。

夕陽金燦燦的餘暉照亮整個江面,春天的微風泛起漣漪,青草的芳香沁人心脾。

這對少男少女在這個特殊的歷史時期相遇,難得的緣分讓他們彼此心生愛慕。巨大的民族文化和經濟背景差異又讓他們有著很深的界限。

幾個月的麵包房工作,讓王文天的俄語進步地很快,已經能夠和老毛子熟練交流。加上有一種山東人吃苦能幹的勁頭,伊萬諾夫一家人都很喜歡他。

他們很願意為中國這個闖關東小夥提供免費的食宿。

王文天終於可以從大舅家搬出來,開始闖出屬於自已的一片天地了。

大舅沒什麼說的,在這住了好幾個月,大舅媽多少有些厭煩,吃我的住我的,沒完沒了。

王文天多少能看出大舅媽的臉上掛著不樂意,雖然沒明說,但是話已經寫在臉上了。

這時抗日戰爭已經結束,國共之間已經到了決戰時期,長期生活在中國的伊萬諾夫考慮著回到自已的祖國。這讓喬伊娜感到很失落,伊萬諾夫看出了女兒的心思,但是他認為沒有什麼比回國更重要。

他委婉的告訴喬伊娜:“親愛的女兒,我們不能在中國長久地待下去,蘇聯才是我們的家,我和你媽媽需要在俄國養老。”

喬伊娜滿腦子想到的都是王文天,看到父親這樣堅決的態度,她只是沉默地低下了頭。

王啟仁託人給王文天捎了一封信,信中大概的意思是他和母親都很好,希望王文天找到穩定的工作。

如果找不到工作,就去種地,然後抓緊娶媳婦、生孩子。

如果在東北穩定下來,王文天的兩個妹妹也要來東北投奔他。

看到了王啟仁的這封信,王文天瞬間感到壓力很大,自已在這裡還為老毛子幹活,幹到哪天還不一定,未來仍然是一片未知。

喬伊娜跟著家人回國是必然的事,心裡很喜歡這位俄國姑娘,甚至一度萌生了願意跟他去蘇聯的想法。

但畢竟王文天是個孝子,還想照顧自已的弟弟妹妹。哪能拋下他們不管呢?

俄國少女熱辣直白,發育的也飽滿,讓這個剛滿十八歲的中國小夥進退兩難,他有很深的傳統觀念。

但是看到這位婀娜多姿的美少女,真是對愛的慾望讓他不能自已。

複雜的情緒讓王文天很難受。不知道如何面對美麗的喬伊娜。

在一天晚上,喬伊娜又拽著王文天的手,來到了雅魯河邊,她把她父親的態度告訴了王文天。然後又說:“你能跟我們回俄國嗎?這樣我們就可以永遠在一起了,好嗎?我喜歡你,我希望永遠和你在一起。”

王文天雖然也很喜歡喬伊娜,甚至也很愛她。但是他還是故土難離,本來就從山東老家跑了這麼遠,心裡一直惦念著遠在山東老家的父母。

他看著喬伊娜熾熱的眼神,他用俄語說說:“我也很想和你永遠在一起,但是我不想去俄國那麼遠的地方,我怕永遠見不到我的父母了。”

喬伊娜的眼神由熾熱變成了失落,他知道王文天性格倔強,就沉默了沒有繼續說什麼。

伊萬諾夫長期在中國居住,但是隨著年齡的增大,更願意回到自已的故鄉,終於下定決心要回蘇聯。

他們啟程回國的那天,王文天把伊萬諾夫一家送到了車站,美麗的喬伊娜深情望著眼前這帥氣的中國小夥,“跟我們走吧,我們去蘇聯一起生活吧!離開你我會很痛苦。”

“我還是留在國內吧。”王文天的聲音顯得有些顫抖,山東人的倔脾氣讓他毅然決然的留在國內。無論喬伊娜一家或是蘇聯的未來生活是怎樣地優越,王文天始終堅持留下來。即使這麼美麗的蘇聯少女,也未能撼動王文天這顆倔強的心。

但即使王文天再倔強,當火車駛離車站的那一刻,王文天的眼淚終於奪眶而出,多麼美好的愛情已經離他遠去。這段感情只能深埋在他的腦海裡,一輩子無法忘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