顧之衡回到家時,阿姨給他做了晚餐,他只喝些湯就進了臥室,給谷陽打了電話,聽說人找到了,谷陽才放了心。
顧之衡走到電腦前,電腦是開啟了,可沒法安下心來工作,佟雨不接電話,也不回覆資訊,他心裡被弄得七上八下的。
佟雨一個人回到了小鎮,還好房子裡什麼都有,只是被子好久沒有人拿出來曬過了,蓋在身上實在難受。
佟雨懶得管,閉著眼睛繼續睡覺,她身體還沒有恢復,身上被何蕾蕾父親打傷的地方還有些隱隱作痛,頭還好,已經不怎麼痛了,只偶爾有點暈。
顧之衡卻怎麼也睡不著,在床上翻來覆去的回想佟雨的異樣。
佟佟醒來時,什麼話都沒有說,也不理人,還悄悄離開了醫院,不讓大家找到她,她一定有什麼事瞞著我和大家。
佟佟說只是想自已出去走走嗎?她會去哪兒?
……
林初芳坐在沙發上,一直流著淚,陳永俊擁著她,“初芳,別難過了,那孩子平時那麼乖巧,會回來的。”
“就是因為她乖巧,我才難過,她不會無緣無故離開的,一定是遇到什麼她自已很難承受和麵對的事。”
是的,佟雨從來不是一個任性的女孩,這樣不顧及大家的感受,她應該還是第一次。
陳子峰看著母親這麼難過,他說:“媽,你別擔心了,顧總加上我們家,還怕找不到我姐,只是我姐她既然說想自已一個人出去走走,就讓她自已待一待,她不會離開佟爺爺他們的。”
“是呀,媽,別擔心了,姐她可能就是想單純的出去走走!”林子悅也說句。
“可是,你姐的身體那麼差,我不放心她一個人在外面,雨兒是不是……。”
林初芳好像突然想到了什麼,女兒會不會想起了什麼,難道雨兒恢復記憶了,想到了什麼難以承認的過去?
“初芳,你在想什麼,雨兒會沒事的,不擔心了。”
“不是,雨兒應該是恢復記憶了,一定是,不然她怎麼會突然離開,一定想到過去的什麼她承受不了的事情。”
佟雨失去記憶這件事沒有多少人知道,就連林子悅他們到如今也不知道,都覺得很不可思議,都很驚訝。
“媽,你是說我姐之前是個沒有記憶的人?“林子悅一副不可思議的樣子。
“嗯,雨兒以前在國外受過傷,失去了記憶,才一直在國外,我後來才知道,她當時就和你在一個城市。”
林子悅一直以為失憶這種稀奇的事是人們亂編的,沒想到佟雨居然是個沒有記憶的人,她第一次覺得她姐姐挺可憐的。
二十多年裡從來沒有得到過母親的愛,還失去了自已的父親,身體裡少了一個腎,還差點就被何蕾蕾害死了,現在又莫名其妙被人打傷了,而且居然還是一個沒有記憶的人。
我姐這人生也是夠精彩的,不,是還挺曲折的。
……
顧之衡一早就接到林振華的電話,傷佟雨的人已經被警方抓到了,還在審訊中。
顧之衡沒在的這些天,當年目睹車禍現場的夫婦已經一五一十把當年在車禍現場看到的告訴了顧之衡的律師團隊。
顧之衡本來應該開心的,車禍的真相已經越來越清晰了,只是佟叔叔的死還是一點證據也沒有找到。
佟雨不在他身邊,他更是開心不起來,心裡就像被剜了一塊,心口有些隱隱的痛意。
他其實挺害怕的,害怕佟雨又消失了,害怕她不會回來了。
佟佟你在哪兒?
顧之衡站在偌大的落地窗前,當年他也是站在這裡,看著雨中淋得溼透了全身的佟雨,他就站在這裡看著,她那時一定很無助吧!
門外有人敲門,顧之衡回過神來,“進來。”
進來的是家裡新來的阿姨的小孫子,他手裡拿著支筆走了進來,看見小朋友向自已走來,顧之衡眼裡多了份溫柔,這小孩子是個沒有父母的孤兒,與他的奶奶相依為命。
顧之衡隱去臉上的不悅,蹲下身來,“你找哥哥有事?”
“哥哥,這是你的東西,奶奶說,我亂動你的東西,要拿著東西來給你道歉。”
顧之衡拿過小朋友手中的筆,他突然想起來,這是佟叔叔當年留下的東西,這些年自已給忘記了,早應該還給佟佟了。
“哥哥,這是一隻會說話的筆。”
“會說話的筆?”
“嗯,我弄給哥哥看。”
說起來,這個孩子還真是個對電子產品有些天賦在,他說要給奶奶一起打掃衛生,卻發現了這隻筆,還自已去奶奶包裡找了個相似的充電器,他按了一下筆底部的小小的黑色開關,沒想到筆就說話了。
這孩子從顧之衡手裡重新拿過筆,在筆的底部按了一顆小小的黑色開關。
‘爸爸,今天我去雨嘉家裡玩,晚上不回來了,爸爸不用等我吃晚飯哦。’
是佟雨的聲音,雖然這筆的喇叭已經不是很好了,還時不時會發出一些呲呲的聲音,但還是很清晰的聽的出來佟雨的聲音。
那小孩又按了一下黑色的鍵,關了開關。將筆遞給顧之衡,顧之衡接過筆,他仔細看了看這隻筆,原來是一隻錄音筆,筆身中間還有一個很明顯的喇叭,不仔細看,還以為為了設計好看,才故意做了那麼個突出的,像手柄一樣的小喇叭。
“對不起,哥哥,你能原諒我嗎?我不小心聽了很多筆裡姐姐的話,裡面還有其他叔叔在說話哦。”
“哥哥,沒怪你,你先出去吧!哥哥自已看看。”
“好,那哥哥原諒我了嗎?”
顧之衡向那小孩點點頭,“哥哥原諒你了,你先出去吧,哥哥想自已一個人待一會兒。”
“嗯,我聽哥哥的話。”
說著小孩跑出房間,跑到他奶奶跟前,開心的給奶奶說,“奶奶,我給哥哥道歉了,哥哥說原諒我了。”
“都說,讓你叫叔叔,你又叫哥哥了。”那阿姨正在整理廚房,一邊和孫子說著話。
“我不嘛,我就要叫哥哥,我不要叫叔叔。”
那阿姨無奈,“好吧!叫哥哥可以,但以後沒有哥哥的允許不能在隨便碰哥哥家裡的東西,知道嗎?”
“知道了奶奶。”
“那快離開廚房自已去玩會兒吧!”
“好,我出去玩啦!奶奶。”說著那孩子自已跑到別墅的院子裡去玩了。
……
顧之衡拿著那支筆來到沙發上坐了下來,他也按了那顆黑色的鍵。
‘雨兒,今天爸爸買你喜歡的草莓蛋糕,在冰箱裡,別忘了吃。晚上爸爸會來給你做好吃的。’
‘爸爸,蛋糕很好吃哦,我放學回來陪爸爸一起做飯吧。’
‘雨兒,爸爸上班去了,別忘了吃早餐,’
‘我今天晚餐想吃爸爸做的紅燒肉。’
‘爸,今天之衡哥哥去吃大餐了,你要自已一個人吃晚餐了哦!’
‘爸爸,我今天……’
原來這是一隻父女倆用來每天交流的錄音筆,佟與東早上出門太早,每次出門時,女兒還未起床,他不想發資訊打擾女兒休息。某天,佟與東無意間看見同事在用這種筆一邊聽著女兒稚嫩的聲音一邊吃著飯,佟與東覺得覺得挺有意思,便請同事給他也買了一支。
沒想到佟雨特別喜歡這支筆,父女兩不知從什麼時候起,就一直開始用這支筆來互相交流。早上不用打電話發資訊打擾女兒休息,也不用再每天用筆寫便利貼了,佟與東也特別喜歡。
這支筆裡都是父女倆的美好回憶,顧之衡坐在沙發上聽著他們的聲音,還時常聽見佟雨說起自已,那句熟悉的稱呼,之衡哥哥。
顧之衡一直聽了很久,天漸漸暗了下來,他連燈都沒有起身去開。
不知從什麼時候起,他眼裡早已溼潤了。
突然顧之衡眼裡一驚,坐直了身體,錄音筆裡傳出來許沉越的聲音。
“佟叔,這是準備出去了?”
“是你啊,小許。”
“嗯,是我,我見門開著,就直接進了來,佟叔不會建議吧!”
“怎麼會,不建議,不建議,是小顧讓你來的嗎?是不是有我女兒的訊息了。”
“對,不過佟叔啊!我不知道該不該告訴你?”
當時的佟與東有不好的預感,頓了好幾秒,“是,是不是我女兒出了什麼事,我女現在怎麼樣,她怎麼樣了。”
“她被顧總送到國外了,準備送給一個外國男人當老婆,我不忍心,悄悄來告訴佟叔一聲。”
“什麼,我女兒出國了,被送給別人當……當老婆,怎麼可能,小顧啊,你恨我,我能理解,雨兒可是跟在你身後長大的。”
佟與東當時一時氣急,以為顧之衡是車禍的事情對他報復。
“我現在就去見小顧,我把命給他,我只要的女兒回來。”
“來不及了,佟叔,她身上的護照已經被顧總拿走了,你女兒已經失去了聯絡,可能已經出事了,我試著聯絡過,已經聯絡不上了。”
“不可能,不……不可能,我女兒一定沒事,我的雨兒怎麼可能會出事。”
一聲人倒地的響聲後,當時佟與東捂住心口特別難受痛苦的樣子。
“小許,你……你幫幫我的雨兒,求你了,我下輩子做牛做馬報……報答你。”
“很抱歉,佟叔,可能您的女兒此刻已經被人強制做了老婆了。”
“不……不可以,我的雨兒,我……我的……雨…兒……。”
“唉,佟叔啊,要怪你就之衡吧!要怪就怪你女兒能讓他開心快樂,我絕不會讓他好過,我要他為他那個不要臉的媽贖罪。”
然後是一聲關門的聲音。
錄音完。
顧之衡緊緊握住那支筆,指甲緊緊扣的手心好深,手心都被扣紅了,好似要摳出了血。
原來佟叔叔是這麼離世的,顧之衡根本不清楚自已與許沉越之間到底有什麼深仇大恨,母親也是為人和善的人,不可能會做什麼傷天害理的事。
為什麼許沉越要如此黑之入骨。
顧之衡也恨得入骨,恨自已不能早點發現許沉越留在他身邊的目的。才害了母親害了佟叔叔,害了佟雨。
顧之衡就這樣在沒開燈的房間坐了很久很久。
無論如何,他都要找回佟佟,他只有佟佟了。
……
清晨,佟雨被一陣雞鳴聲吵醒了,小鎮的早晨風景很美,但早晚溫差較大,佟雨離開醫院時,只是隨手拿了母親的外套搭在病服外遮擋一下病服。她本來就怕冷,這會兒不敢鑽出被子,她閉著眼睛準備在睡一覺,等溫度升起來了再起床。
一覺睡到了中午,也許是晚上沒有睡好的原因,也許身體還是虛弱的原因,她竟然一覺睡到中午。她起身,覺得身子還是很乏,手臂隱隱痛,頭也隱隱作痛。
她這會兒覺得昨天自已其實一時太沖動太不理智了,藥也沒有帶,衣服也沒有帶,現在還得出去自已找吃的。
她將外套披上,現在到不冷了,外面的溫度已經上來了,可自已穿的是病服,不好被人看見。她走出屋外,院子裡沒有上次那麼上次來時那麼幹淨了,但她最喜歡的鞦韆還在。
她向鞦韆走去,在上面坐了下來,想起少時自已與顧之衡搶著坐坐鞦韆的時光是多麼美好,每次都是自已搶贏。
佟雨的臉色看起來還是很蒼白,她試著想自已蕩一下鞦韆,發現自已根本沒有力氣。
她其實現在真的很虛弱,在醫院裡好幾天沒有進食過,天天輸的營養液,這會兒別說盪鞦韆了,好好走路的力氣都快沒有了。
她頭靠著鞦韆繩索,覺得眼前的陽光和天好像在慢慢變暗,她伸出手去抓,卻抓不住,她的身體正在往後傾,眼前也越來越黑,突然一隻強有力的手抓住了她伸出去的手。
沒有晚一點,也沒有早一點,就在佟雨身體倒下去的瞬間,顧之衡抓住了她的手,當了她的依靠。在佟雨還有一絲模糊的餘光裡,她驚喜的看著眼前的人,眼淚就突然流了出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