晚自習第一節是語文，還沒講幾道題老師就說起了題外話。
班裡有幾處已經聊了起來，躁動不止。
陳序發呆間偶然回神，看見答題卡古詩填空那塊兒起了點別的念頭。
“咳咳，陳星星，幫我叫下你同桌。”
陳序努力埋下身子，探頭小心翼翼道。
左邊兩個人正對著試卷相談甚歡。
陳星星瞥了他一眼，回頭叫人。
林宣京眉頭輕蹙：“什麼事？”
“你語文答題卡能借我看看嗎？我借鑑借鑑。”
“什麼時候能借鑑完？我還要訂正。”
“兩分鐘。”
林宣京把卷子傳給他，陳序如視珍寶般平鋪好，認認真真看起來。
古詩第一個空：醉不成歡慘將別，別時茫茫江浸月。
陳序兩眼一亮，又趕緊翻到作文部分。
是以“不以物喜，不以已悲”為核心闡述要求的議論文。
大致看了下林宣京一篇娟秀瞭然的作文內容，陳序兩眼直亮，手忙腳亂從抽屜裡翻出一本字帖。
大手一揮撕下一張透寫紙，低頭細細照著人作文描摹了起來，不停移著紙的位置。
“呼。”
陳序長舒一口氣，看著自已聚精會神描下的四個字。
“我喜歡你。”
他心滿意足，將答題卡翻到正面。
但正要遞回去，又想起什麼似的探頭道：“幫我問問你同桌，她條形碼還要不要了。”
“你真麻煩。”陳星星又癟著嘴回答他，而後問林宣京：“京京，陳序問你答題卡的條形碼還要不要了。”
“嗯？”林宣京顯然有些疑惑，“他要這個幹什麼？”
“可能為了更好的激勵自已學習吧。”
“讓他撕了吧，告訴他好好學習。”
陳星星轉達時陳序肉眼可見的喜不自禁，不是還在上課估計都能起飛。
小心翼翼撕起兩個角，再輕輕一扯。
幸好貼的不是很牢，但是撕下來貼哪兒呢？
想了想陳序還是決定先貼透寫紙滑的那一面，撕下來不會扯爛。
“叮鈴鈴——鐺鐺……”
下課鈴歡快打響，班裡頓時鬧騰起來。
第一節晚自習下課都七點四十五了，上課五十五差不多也就八點了。
意味著今天第二節晚自習不用上。
幾個活躍的已經搶著上講臺開多媒體電腦，班裡嘻嘻哈哈的。
陳序正皺眉審視著自已的答題卡，後門那隱隱約約有人在叫“同學。”
班裡除了最裡面是兩人坐在一起，他和右邊靠門兩大排都是三個人一起坐的。
這會兒他右邊兩個同學都出去了，陳序抬頭一看，靠門的三個人也不在。
原來是叫自已啊。
陳序起身走過去，總覺得面前這人有點眼熟。
那人翹首以盼：“你們班林宣京在嗎？”
想起來了！
呵，這不是那方頭哥嗎？
客氣的笑臉瞬間垮下來，陳序沒好氣道：“有什麼事嗎？我幫你轉達？”
“不用！聽說了她的大名，我就想認識認識，打個招呼。”
陳序忍下一口氣，本想直接回絕，略微思索還是面無表情轉了身，“我幫你問問吧。”
林宣京剛和陳星星接水回來，陳序過去，試探著問：“那個，門口有人找你。”
“誰？”林宣京把透明水杯放下，進了位。
“不認識，男的，想跟你認識一下。”陳序面上仍舊風輕雲淡。
陳星星嘀咕：“什麼啊，就是來撩人的唄。”
“幫我拒絕吧。”
陳序猛的睜大了眼，差點一拍大腿：“好啊！我一定幫你客氣委婉的回絕！”
方頭哥還在門外站著看風景，陳序招呼他，言笑晏晏：“不好意思，她有點生人勿近。”
“幹嘛？這麼清高啊。”方頭哥一聽不樂意了。
“怎麼說話呢你，嘴巴注意點兒。”陳序斂了笑容，眼神微沉。
方頭哥沒再多說，唏噓了幾聲走了。
陳序真想照著他來幾腳，如果下回再讓他碰見，指不定會給這人創造些什麼意外。
八點整。
主持人一說話，熟悉的味兒就撲面而來。
大家都看的津津有味，還有人抱著薯片“咔哧咔哧”啃了起來。
忽然輕微的一聲“吱呀”傳來。
“都幹嘛呢？”老衛頭神不知鬼不覺的推開窗戶，正探頭往教室看。
頓時一陣“窸窸窣窣”聲，塑膠袋摩擦的聲音尤為明顯，幾個人做賊心虛，手忙腳亂藏著東西。
他笑盈盈從後門走進來，大家的目光直直跟著他轉。
“好吃嗎？”老衛頭兩指一夾，將崔因萊努力藏在懷裡的上好佳帶了出來。
崔因萊實誠點點頭：“好吃，班主任，你也抓一把！”
老衛頭忍俊不禁，笑道：“少吃點兒，長肉。”
大家唏噓一片，搞了半天虛驚一場。
又交代了幾句，老衛頭故意賣著關子：“節目看完是不是九點多啊？”
“是啊～才九點，再看點啥唄～”
“考完試放鬆一下！”
“看個電影唄～”
“刷刷影片也行啊。”
“影片不能刷，你們看這麼久到十點半該看上頭了，”老衛頭走上講臺，臉上仍是掛著笑，“看個紀錄片吧。”
“哦——”
“班主任你最帥！我們愛你！”
班裡又鬧騰起來，咋咋呼呼的。
老衛頭象徵性拍拍桌子，讓他們稍微安靜一點兒別那麼激動便出了門。
他這一走，教室立馬變成了party現場。
什麼吃的喝的都光明正大擺了上來。
陳序分著心，一邊撐著腦袋看電視一邊聽著左邊的動靜，心裡鬥爭了半天也沒敢有什麼動作。
“沒水了。”
“現在能去接嗎？”
“我問問班長。”
陳星星身子前傾，正欲叫前面的人。
電光火石之間，陳序從桌洞裡摸出兩瓶青梅綠茶雙手呈了過去，“不用麻煩！我有飲料！”
“幹嘛？無事獻殷勤。”陳星星狐疑道，沒接。
陳序鼻間“嗯”了聲，又遞了下，示意她接：“拿著啊，就當是謝謝你同桌給我借鑑試卷了。”
“那跟我有什麼關係？”
“……謝謝你幫忙傳話。”
陳星星“哦”了一聲：“那行，謝謝。”
林宣京又說了什麼才接過去。
陳星星轉頭傳達：“我同桌說謝謝你，下次給你請回來。”
陳序差點沒坐穩：“不用不用，客氣了。”
值，買完飯週期硬拉著他光速跑這趟超市太值了。
晚自習下了課，陳星星是住宿生，臨走時在班門口依依不捨拉住林宣京的手，說跟她做同桌好開心。
林宣京拍拍她的手背：“我也很開心的。”
“那，明天見？”
陳星星歪頭粲然一笑。
林宣京告別的話還沒說出口，一聲“京京”便乍然響起。
許儀小跑著過來，挽住林宣京胳膊，“我們回家吧。”
林宣京點點頭，又跟神形一頓的陳星星說了宣告天見。
週期緊接著也跟了過來，勾住陳序脖子，樂道：“我跟你說，老餘頭今天心情特別好，最後還給我們放了個電影看。”
“呵，我們也放了，放了個紀錄片。”陳序不甘示弱。
“不，這個電影，是上學期英語老師沒給我們放完的《亂世佳人》，你虧了。”
“你說的跟我沒看過一樣。”
“你在家裡看的和在班裡看的能一樣嗎你，滾。”
兩人在後面吵吵鬧鬧。
許儀面上波瀾不驚，問：“京京，剛才那女生是你認識的新朋友嗎？”
林宣京輕輕“嗯”了一聲，“同桌。”
“你們關係看起來挺好的。”許儀冷不防又來了句。
“還好，在班裡跟她比較熟一點。”
“哦。”
林宣京對許儀這莫名其妙的一番話有些不太明白，但也沒問什麼。
匆匆洗漱完畢，陳序一手拿著毛巾揉擦著頭髮，一手扣了扣池螢的屋門。
敲了半天都沒人開，但燈又亮著。
陳序疑惑著，說了聲“我進來了啊”，便推門進了屋。
人坐的很直，正認認真真寫著什麼東西。
“寫什麼呢，比你哥學習還認真？”陳序走過去問。
“啊！”
池螢才反應過來有人，嚇了一跳，條件反射般一捂，隱約能看見是印著粉色櫻花的橫線紙。
陳序來興趣了，往床上一坐，“之前說我看什麼反應大，你這又在寫什麼啊？”
“我，我在寫日記，你不許看。”池螢把東西往書裡一夾，淡定又問：“找我幹嘛？”
“你不是天天搞那什麼手帳嗎，還有沒有那種本子，給我拿一個。”
池螢不確定的問：“啊？你一個男生也做手帳啊？”
“我當然不做了，有別的用，還有沒？給你哥拿一個。”
“行吧，我就忍痛割愛給你一個，不過……”池螢從儲物櫃裡拿了個粉色的本子遞給他，欲言又止。
陳序明瞭，把東西接過去，“想要什麼？說。”
“這個嘛，我還沒想好，等我想到了再給你說。”
“行，早點睡，馬上就中考了。”陳序拿本子輕拍了拍她頭。
“放心吧，我肯定沒問題，三中勢在必得！你也好好學習啊哥。”
“你哥哥呢，已經託你媽找家教了，等著看我逆襲吧。”陳序又伸手在她腦袋上呼嚕了一把，說了聲晚安出去了。
“嘖，女生是不是都喜歡這種粉粉嫩嫩的東西。”陳序坐在書桌旁，細細打量著手裡的粉色手帳本，“還挺可愛的。”
從書裡抖出那張折了幾折的透寫紙，陳序小心翼翼把條形碼撕了下來，找了面空白彩頁貼在了左上角，又把自已一張答題卡上的條形碼撕下來，對準貼在右邊。
彩頁上是兩個整整齊齊的考試條形碼。
“高二第一次開學考 林宣京 理科一班 考場37 座位09 准考證號21511013709”
“高二第一次開學考 陳序 理科一班 考場37 座位 08 准考證號21511013708”
最上方，用膠棒粘著一張小紙片，裁得方方正正，頓筆處連線不是很連貫，看得出描字的人有些抖。
是那句拼拼湊湊、重疊的告白。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