日子一轉眼就到了十二月底。
三十一號，三中通知說從下午開始放假，到一號晚自習回來。
拼拼湊湊也算一天半。
不少人連午飯都沒去食堂吃，下了第四節課就直接衝回家。
陳序收拾好東西背上書包，有意無意的往旁邊瞥幾眼。
林宣京整理好桌面，從他身旁擦肩而過。
陳序忙不迭跟上去，問：“你元旦有什麼打算嗎？”
林宣京沒看他，加快步子往前走，輕飄飄撂了一句：“沒什麼打算。”
怎麼走這麼快。
跟躲著他一樣。
陳序正納悶著兒，週期剛好從樓上下來從後面喊了他一聲。
陳序轉頭看了一眼更納悶了。
許儀也沒跟他一起走。
“許儀呢？”陳序等他走過來，問。
週期一副若有所思的樣子：“不知道，先走了。”
陳序現在只能想到一個原因，“她倆鬧矛盾了？”
但事實很快推翻了他這個猜測。
許儀從前面樓梯口下來，直接一個猛撲抱住林宣京。
兩人手拉手有說有笑。
果然女生的友誼沒他們想的那麼脆弱。
週期百思不得其解：“她為什麼要繞一圈從那個樓梯走？”
陳序：“或許她不想看你。”
“林宣京就想看你了？”週期沒感情的懟他。
“……”
陳序憋了口氣：“你別說話。”
晚上就是跨年了，陳序一小時前發的那條訊息還是孤零零的躺在聊天介面沒人回。
“我有題目不會，林老師。”
唉。
他正坐在書桌前看著物理書出神，房門忽然被人敲了兩聲。
“叩叩。”
池螢探了個腦袋進來：“哥，吃飯了。”
“來了。”陳序擱下手機出門。
一頓飯吃得心不在焉，陳父笑呵呵的誇他最近學習態度很積極，值得表揚。
“小序，爸覺得你現在狀態特別好！想要什麼獎勵？”
陳序夾了塊魚肉，搖搖頭：“沒想好。”
池螢眨了眨眼睛，巴掌大的小臉滿是期待：“爸爸，那我呢？我學習也很積極，也想要獎勵！”
陳父笑了一聲，摸摸她腦袋：“好啊，我們螢螢想要什麼獎勵？”
“我想要個手機。”
池母立刻回絕：“不行，你才初中，不給買。”
“啊～”池螢委屈死了，“我們好多同學也有的，我平時又不亂玩，哥哥不也有嗎？給我買吧買吧，媽媽～”
“你哥高中了，有自制力。”
陳序被池母這句話嗆了一下，默默悶頭吃飯。
陳父見女兒這麼想要，也出口勸道：“給螢螢買一個就是了，你看緊點也沒什麼。”
池母回得很果斷：“不行就是不行。”
兩人在餐桌上辯論了半天。
陳序心裡有事，沒參與此次辯論賽，吃完飯就回了房間。
還是那道他沒做出來的題，考動量守恆定律，求貨車碰撞的速度。
陳序看著這題，突然拿筆在草稿寫了幾個數字，圈圈畫畫，不知道在算什麼。
“嗡嗡。”
手機忽然振動兩聲，陳序立馬扔了筆拿過手機。
人臉解開鎖屏。
林宣京：剛才在吃飯，什麼題？有答案嗎？你先看看答案，不會再問我。
陳序看著草稿紙，心下一動，回她：“沒答案，你幫我算算吧。”
“嗯。”
“一個人距離目的地大概有三千米，如果他騎腳踏車騎很快，十分鐘就能到達的話，那他的騎車速度是多少？”
手機安靜了一會兒，那邊沒回。
陳序看了眼時間，才八點多。
外面風還挺大，他拿了件厚外套準備出門。
池螢正在客廳看電視，看見他在玄關處換鞋喊他：“哥，這麼晚了你幹嘛去？”
陳序把外套拉鍊拉到頭，給她打了個招呼：“我出去散散步，等會你們該關門關門，我帶了鑰匙。”
池母聽到動靜從廚房出來：“啊？現在去散步？”
陳序：“吃完飯消消食嘛，哎呀別擔心我，我又不會出什麼事，走了。”
他轉身把門帶上，三步並作一步下了樓。
路上其實人挺多，今天跨年夜，到處系的都是彩色氣球，時不時還有小孩嬉笑玩鬧的聲音。
小攤小販也沿街擺了一溜，大部分都是圖今晚跨年做個臨時工，人來人往，萬家燈火闌珊。
陳序都騎出了殘影，風獵獵作響，吹得他臉生疼，只能伸手把衣領拽高點兒擋擋風。
路兩旁除了梧桐其實還有月季，攀著小區柵欄長了老高，綠茵茵的都探到了柵欄外面，可惜現在還沒到它開花的時候，只有綠葉。
陳序把車停了，搓搓手坐到長椅上。
左右兩邊路燈都亮著，燈光不是暖黃色但也沒那麼慘白。
照得路明一段、暗一段，過渡還挺自然。
陳序抬頭看看夜空，原來今夜無月，是漫天繁星。
“嗡嗡。”
手機在口袋裡振動兩聲。
他劃到介面一看，果然是林宣京回了他訊息。
“你在哪兒？”
陳序低低笑了一聲，覺得林宣京真是他見過最聰明的女孩。
“窗戶。”
窗戶？
林宣京心下猛然一跳，趕緊放下筆，起身走到窗邊撩開窗簾。
一個黑色身影映入視線。
陳序除了鞋是白的，其他穿了一身黑，衝鋒衣外套拉到了頭，看樣子凍的不行。
似乎是感覺到了什麼，陳序抬頭向她揮揮手，他眼眸一彎，眉梢舒展開，嘴角勾著晏晏笑意。
剎那間林宣京渾身一震，竟然不知該如何形容這種心情。
明白他過來時的心情、在窗戶下望著她笑的心情。
都不一樣。
樓下，人又低頭開啟手機，似乎在打字。
手機震動兩聲。
林宣京下意識般低頭一看。
陳序：新年快樂。
心像海中一片零碎的島嶼，孤獨流浪了很久，忽然有船來航，在驟雨疾風中跌跌撞撞來到這片小島，然後對她說，你好。
遇見他以來所有弄不明白的情緒，在這一刻，全部歸結為悸動。
林宣京垂眸，望著樓下還站著的人，回了一條語音：“新年快樂，陳序。”
陳序看見訊息時渾身一震，她的聲音像潺潺溪流，繚繞在這無月的夜晚。
如此難耐。
陳序也回了她一條語音：“新年快樂，林宣京。”
哪裡冷，這風根本一點也不冷。
他心裡明明暖洋洋的，如月季枝蔓瘋長，不是時節也繁花泱泱。
林宣京又給他發：“快回去吧，外面風大。”
“好，明天見。”
“明天見。”
林宣京直到看著他轉身離開才放下窗簾，坐在書桌旁久久不能平靜。
有人曾說過，最好的道別，是明天見。
明天見明天見，明天我們會相見。
我和你，會相見。
陳序很沒出息的把那條語音收藏了，還順便給週期炫耀了一下。
“幹什麼？大晚上過去找她就為了說新年快樂？”
“不然呢？她還回了語音哎。”
“服了你，怎麼不叫她下去？”
“我不敢。”
“…聽吧聽吧聽吧，使勁聽，聽一百遍。”
實際上陳序確實聽了很多很多遍，不止一百遍，連睡著前都還在聽，還戴了耳機，他覺得這樣聽起來更真實立體。
連做夢都是那句：“新年快樂，陳序。”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