匆匆打了招呼幾個人便兵分兩路回班，直到站在位上開始晚讀，陳序還是心有餘悸。
心“咚咚咚”跳個不停，一下一下重重敲在胸膛上。
竟有種劫後餘生的歡愉感。
陳星星問了林宣京什麼，她笑著搖了搖頭。
她應該也是開心的吧。
陳序手上翻開語文書，卻是心不在焉的讀：“壬戌之秋，七月既望，蘇子與客泛舟遊於赤壁之下。清風徐來，水波不興……”
讀著讀著便溜了神兒，他有點忍不住想沒話找話。
“陳星星，咳咳，”陳序神不知鬼不覺往左挪了挪。
陳星星都不用聽他下句話要說什麼，直接戳了戳林宣京示意她往右看。
陳序左右瞄了一眼，拿書擋住頭，身子又往左湊，幾乎都湊到了過道上。
其實魏珩站在講臺有點沒眼看，你這樣簡直是欲蓋彌彰。
人家都左搖右晃陶醉的背書，就你伸著腦袋直直看著人家，一動也不動。
不行，得提醒一下這貨。
他老感覺監控動了兩下，面上裝作毫無表情，下去巡視了兩圈。
“監控。”魏珩走到最後面，拿書碰了碰陳序胳膊，小聲提醒他。
陳序後知後覺，立馬裝作什麼也沒發生哇哇讀書：“駕一葉之扁舟，舉匏樽以相屬。寄蜉蝣於天地……”
魏珩一走，還沒堅持兩秒，陳序又開始心癢癢。
再說兩句再說兩句，就放肆今天一次還不行嗎。
他又悄悄移著步子，往人看過去：“你說我們要是被逮了怎麼辦？”
林宣京沒什麼感情波瀾：“順其自然辦。”
“劉大成可多事兒了你不知道，他超能說。”
實際上林宣京對這個年級主任印象還挺不錯，上次她演講，劉大成還在幕後鼓勵她來日之路光明燦爛。
個子不高，戴了副眼鏡，人看著倒是精明，無論學校印發了什麼東西，資料也好紙質通知也好，毫無意外都印著他的蓋章。
在年級裡非常有存在感。
看陳序身子靠的越來越離譜，書擋了個寂寞。
林宣京及時打斷他：“你別看我我能聽見，你回去說，太明顯了。”
好的。
陳序還沒剛站回自已位上，前門那便傳來幾聲騷動，外面似乎有人在說話，魏珩接著就被招呼了出去。
方饒語氣夾著期許：“哎陳序，你說會不會是突然通知什麼活動？比賽？放假？”
魏珩比他更先回答他。
“林宣京、陳序，劉書記找你倆。”
“我靠，”凌齊轉過頭，“我靠你倆幹啥了？你倆不會偷偷嗯嗯嗯了吧？”
其實陳序已經猜到是什麼事兒了，但他不相信可以這麼哀：“怎麼可能，像嗎？她像喜歡我的樣子嗎？像嗎？”
魏珩方饒凌齊陳星星四個人整齊劃一搖了搖頭。
“所以你倆幹嘛了？”
魏珩又問，他沒站講臺上說這事兒，而是繞到後面叫他倆，旁人還在嘰裡哇啦讀著書，教室裡“嗡嗡啊啊”的，偶爾有人好奇的看過來。
林宣京心裡嘆了口氣，放下書從後門出去了。
陳序緊跟上去：“不用我說，馬上你們就都知道了。”
這人怎麼還神戳戳的呢。
劉書記正翻看手機，調出來一張監控截圖懟到他們臉上，“看看看看，是不是你們？學校是不是規定了不能聚眾喧鬧，不能在學校過生日擾亂秩序，男女生不能走太近，你們要反天啊？”
還真是挺能說。
兩人低著頭一言不發，站在平臺上聽他叨叨。
“還有那兩個，文一班的是不是？當監控拍不到呢？”
唉。
樓梯上忽然傳來腳步聲，陳序回頭一看，馬老師正帶著許儀跟週期走下來。
這下是真齊了。
許儀的表情真是寫在臉上，陳序看了一眼就知道她肯定在吐槽為什麼主席臺後面還有監控！沒追到為什麼還回去查監控！該死的監控！
四個人整整齊齊靠著欄杆低頭站好。
劉大成又說了會兒校規校紀，單刀直入問：“你們四個，什麼關係？”
“啊？”許儀猛的抬頭，“我們關係很正常的老師，我跟林宣京是從小到大的好朋友，跟他倆就是同學。”
？
陳序和週期直唰唰抬頭看向她。
林宣京配合著點點頭。
週期也開口解釋：“我和他也是從小到大的好朋友，和她倆也只是同學，不熟。”
“不熟能一起偷偷給他過生日？”
小馬老師趕緊打圓場：“哎劉書記劉書記，幾個孩子都是朋友，可能互相認識了，孩子們留個青春嘛，過過生日也沒什麼。”
“違反規定回家反省更青春！”
不是吧……
幾個人愣愣抬頭，怎麼就要回家反省了？
小馬老師趕緊又好說歹說的勸他。
劉書記被他勸的改了口：“明天升旗儀式再說你們，回去都寫個檢討交過來！你們幾個成績又不差，好好學肯定大有出路，別想別的聽見沒有？”
“聽到了！”
四個人立正站好，異口同聲回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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以往他們絕對會期待星期一的升旗儀式，足足有半小時，感覺像為數不多的放風時間。
但現在大可不必了。
其實陳序內心期待又不期待的。
期待的是全校人都會知道林宣京陪他過了生日，不期待的是全校通報屬實有點丟人，希望劉書記能嘴下留情說好聽點兒吧。
看陳序一路若有所思的，方饒摟住他脖子，安慰道：“哎呀別愁了，他就是殺個雞儆儆猴，不就是男女生走太近了嗎，那有什麼，你看他逮那麼多對，逮了不就讓人回家反思了？你們現在還好好的就說明沒事兒，昂。”
陳序其實很想聽他這樣安慰，就是要這種被誤會的關係。
但是，“其實真不是，我們真不是在談lian ai ，等會你就知道了。”
“行吧。”方饒也沒多問，摟著人脖子帶著他往前走。
升旗儀式每班站一豎列，班長在前面負責拿旗，其他人按女生在前男生在後排開。
十一月的晨光並沒有多刺眼，照在身上反而令人覺得溫暖，舒舒服服的。
從背陽的主席臺望向操場，能清晰瞭然看見一列在晨風中翻卷飄揚、紅豔豔的班旗和整齊劃一的紺白校服，到處洋溢著青春氣息。
升旗儀式按順序正式開始。
這星期輪到的升旗班主持人鎮定自如：“升旗儀式第五項，有請高二年級主任、劉書記帶來發言！”
唉，該來的總會來。
劉書記接過話筒，聲音頓挫有力、慷慨激昂：“同學們，高中！是一個人生最為關鍵的時期……
我們經常開會強調紀律紀律，但是還是有同學隨心所欲不守規矩！在學校裡偷偷聚眾過生日！
現全校通報，高二理一班陳序、林宣京，高二文一班許儀、週期於十一月七日私自將蛋糕帶進學校，違反規章制度，現給予通……”
“嗚哦！！！生日快樂！！”
他話還沒說完，底下便乍然沸騰，如洶湧海潮。
歡呼聲嚎叫聲此起彼伏，氣勢排山倒海。
全校目光都轉向兩個班的位置，對他們鼓掌道賀。
“生日快樂！！生日快樂！！”
這邊一聲：“心想事成！”
那邊一聲：“學習進步！”
“平平安安！”
“沒有煩惱！”
“……”
幾個離陳序近的過來勾住他脖子：“啊？昨天你們過生日呢？哎呀不早說嘛，生日快樂啊生日快樂！”
其實他們也不知道過生日的到底是誰，或許也不需要知道。
因為青春本身就是無解的命題。
他們只是為自已純真熱烈的時代留下一幀特寫鏡頭，無論是為自已的青春還是他人的青春。
平平淡淡的一個升旗儀式，卻成為了他們人生中不可忘卻的珍貴回憶。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