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宣京回了家,為了最快回寧安直接定了個網約車,就現在出發,預計八點多可以到。
奶奶最後還是送回了老家。
家裡來了不少人,到處一片壓抑。
林母見女兒趕來,忙過去領人進家。
“媽媽,奶奶什麼時候走的?”林宣京穿上孝服,安安靜靜的跪在棺材旁。
林母陪她一起跪下,“前天早上,護工剛喂完飯就離開了,很突然。”
林宣京低下頭,肩膀止不住的抽動,語氣哽咽:“為什麼……不告訴我。”
林母見她這樣也不知道勸些什麼,只是出口安慰:“你還在上學,再說你是學生,也幫不了什麼忙是不是?”
“她是奶奶,她是奶奶,為什麼不告訴我嗚……”林宣京強忍哽咽,流著眼淚又不說話了。
林母嘆了口氣,卻沒說什麼,起身去忙了。
陳序坐在桌前,捧著手機看了半天,除了“等待驗證”,沒什麼別的動靜。
他剛才心裡鬥爭了半天,才下定決心去加人。
驗證訊息那一欄刪刪減減,最終還是隻編輯了四個字:我是陳序。
“是不是太忙了沒看到啊……”陳序自言自語,又點開微信給許儀發訊息。
Eaaaaat.:許姐。
一枝魚:說
Eaaaaat.:你給她聯絡了沒?她現在還好嗎?
這個“她”不言而喻。
一枝魚:沒有,沒回我訊息
Eaaaaat.:那她回寧安了?什麼時候回來啊
一枝魚:阿姨說明天晚上
Eaaaaat.:哦。
一枝魚:你要幹嘛?
Eaaaaat.:沒什麼,就想安慰安慰她。
一枝魚:算了,以我的瞭解,還是讓京京一個人緩緩吧。
Eaaaaat.:自愈只會讓自已的心更安靜一點,她已經夠安靜了,再這樣該不好了。
其實陳序這句話表達的有很多,但他也不知道該怎麼說。
那邊過了兩分鐘才回過來。
“所以你想幹嘛?”
“我加她還沒同意,要不然你幫我問問週末早上她能不能出來?”
許儀很快回絕:肯定不會,別想了。
“問問吧,這可是你最好的好朋友啊,多重要,你也不想她一個人偷偷難受吧?得讓她有個宣洩口。”
一枝魚:知道了
一枝魚:還帶上你?
陳序想了一下,回:要不然再帶上週期吧,我一個人陪你倆怪怪的。
那邊秒回個語音過來。
陳序點開擴音:“什麼啊?我還沒同意你呢,你還叫週期也來?他倆熟嗎?”
陳序也發了個語音:“你倆熟啊。”
“求你了許姐,你想要什麼我給你買行不?”
“我還需要你資助嗎?”
“那必然是不用的,我表達一下心意嘛。”陳序又發了個“乖巧”的表情包過去。
枝魚:服了
一枝魚:知道了,也就欠我個人情吧
Eaaaaat.:許姐!我為你哐哐撞大牆!你以後要我幹什麼我都幹!
陳序又發了個“搖旗吶喊”的表情包。
唉,短短几天,已經欠了兩個人情了。
人生啊。
陳序直直癱倒在床上,想起後天又隱隱有些迫不及待,一瞬間想到無數個計劃。
週末早九點。
許儀帶著他兩個在林宣京家樓下等了快十分鐘。
“回了嗎?”陳序問。
“你已經問好多遍了,”許儀又看了眼手機,“沒有。”
有車鳴笛經過,週期帶著他倆往路旁的梧桐樹下走,“不是說九點在樓下見嗎?”
梧桐枝繁葉茂,陽光在葉隙間閃爍,風一吹,光塊便在地面斑駁流動。
許儀正想說什麼,手機恰時振動兩聲。
“回了回了,”許儀著急的點開聊天窗,“京京說她去跑步了,這就到她家樓下。”
“OK,我們已經……”
“許儀。”
一條語音還沒發完,林宣京的聲音便從背後傳來。
三個人聞聲立馬轉身。
林宣京隨意扎著低丸子頭,額頭還有細汗沁出,唇色是嬌嫩的粉。
她穿著白色運動背心,隱隱可見緊緻的小腹,黑色運動褲筆直的垂落在腳腕。
外套是銀灰色的防曬服,袖口被人捲到了臂彎,露出纖細白嫩的腕骨,好似兩指便能掐住。
週期倒是沒什麼反應,給人打了個招呼。
陳序也沒有,甚至連招呼都沒打。
“京京,你去跑步啦?”許儀看見她,便跨步過去挽住人的胳膊。
林宣京點點頭,淡淡掃了他們兩個一眼。
“那你現在準備幹嘛呀?”許儀又問。
“再走會兒。”
許儀嘆了口氣:“行,那我們也陪你一起走走。”
週期跟著走了幾步路,發現陳序還是怔怔站在原地。
“你幹嘛呢?看呆了?”週期心知肚明,直接拽著他往前走。
陳序這才反應過來,趕緊跟上,“沒有,我剛才在過今天的流程。”
“裝,什麼流程?”
“開解大法。”
這條路直通環湖大道,臨的是青湖,沒什麼車輛經過,路兩旁種了不少迎春,但這個季節還沒開花。
只有灌叢芳草萋萋,是欣欣向榮的綠,水天交融在一起,是淺淺淡淡的藍。
湖面閃著粼粼的波光,空氣又宜人清新,很適合散散步。
林宣京沒說話,四個人也沒一個人先開口。
陳序醞釀良久,才提著心問:“你們看過《尋夢環遊記》嗎?”
“昂,怎麼了?”許儀回頭看他。
陳序又看向週期,示意他說話。
週期無奈:“看過。”
陳序這才問林宣京:“你呢?你看過嗎?”
林宣京淡淡出聲:“嗯。”
“那你們有沒有覺得印象很深的話?”
許儀微微皺眉想了想:“死亡不是生命的終點,遺忘才是?”
話一出口,幾個人都明白了陳序的意思,氣氛頓時又安靜下來。
陳序先走小路下到湖邊,邊走邊說:“如果你記得他們,他們可能就會變成天上慢慢飄過的雲來看你,或者是偶爾吹過你的一陣風,又或者是每一顆閃爍的星星。”
“也可能是下的每一場雨,每一滴落在你身上的雨水。”週期接著他話講。
幾個人都下到了湖邊。
臨水的綠草微微盪漾,碧波漣漪,白雲藍天悠悠,世界很安靜。
許儀指著湖面盪開的一圈圈漣漪,靈光一閃:“也可能是每一圈盪開的漣漪。”
“是這些礁石的每一顆。”陳序蹲下身子,輕輕潑起水。“他們只是在這個世界的旅程到站了,現在去了別的星球繼續旅行。”
他又拾了個薄薄平平的小石頭,閉上左眼找準力度彎腰一擲,“這個世界其實很可愛,你不開心的時候,它總能想方設法讓你感受到一點快樂,總有事物讓你覺得在被愛,你記得奶奶,她就一直在,或許你以後感受到的每一次被愛,都是她陪伴你的延續。”
小石頭劃過水面,漂亮的飛了個七連跳。
林宣京緩了幾瞬,沒說話。
陳序還以為自已背錯詞了,大腦飛速運轉找後話。
“所以這也是她在守護我的證明,”林宣京彎腰撿了個扁平的小石頭,在手裡顛了顛,“怎麼扔的?”
謝謝你們。
或許是讓我感受到的每一個美好,都是奶奶還在。
陳序一愣,又瞬間反應過來,笑的清朗:“我教你。”
“我也學我也學!帶我一個!”許儀終於鬆了一口氣,連忙蹲下身尋找目標。
週期撿了個石頭在她眼前晃了晃,“是找這種平平的石頭,才能打起水漂。”
“我肯定知道啊。”
“不信。”
“呵,我扔給你們看信不信?”
“哈哈哈哈哈你認真的嗎?你別往湖裡直接砸啊。”
“陳序!”
“……”
九月的一天風和日暖,十六七歲的少年明媚燦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