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1章 安眠藥

新江葫的意識，比舊江葫的意識，更強。

因此，當新江葫的意識清醒時，舊江葫無法控制身體，只能在黑暗中，接觸到一些碎片資訊。

但是當新江葫睡著、喝醉之後，屬於舊江葫的意識，又開始從腦海的最深處，慢慢爬了出來。

靠著這短暫的時間，舊江葫控制了身體。

她眼神失望的看著江蟄：“你更喜歡她，對不對？”

“你……我，我沒有這個意思。”

江蟄反應過來，是妹妹的第一人格甦醒了。

一時間，她有些愧疚，也有些不知所措。

江葫嗤笑一聲：“沒有這個意思？我昨晚讓你告訴媽媽，你告訴媽媽了嗎？”

“沒有……我只是做不出選擇。”江蟄想要辯解一下。

可江葫立刻呵斥道：“做不出選擇？不，你不做出選擇，就是做出了最大的選擇！你漠視我一個人在黑暗中，你不幫我！姐，你太讓我失望了，你知不知道，我每天在經歷什麼？”

“你知道什麼是死亡的感覺嗎？”

“我每天都在經歷！”

“你坐視不管，你眼睜睜看著我快沒了動靜，卻說你做不出選擇。”

“你在幫她，你知道嗎！”

江葫眼淚瘋狂湧出。

語氣、表情中，有怨恨，有憤怒，還有顫抖的恐懼。

她很想毆打姐姐，表達自已的憤怒。

可是，她知道，她現在需要姐姐幫忙。

如果姐姐真的假裝不管，自已將徹底淪陷。

被新江葫，徹底吞噬。

到那個時候，這具身體，將被一個騙子、小偷，給徹底霸佔。

江蟄感受到了妹妹的害怕，她連忙抱住她：“對不起，是我的錯，我會想辦法，我會想辦法的，請你相信我，可以嗎？我是你姐姐，我永遠是你姐姐。”

“那你告訴我，你到底選擇留下誰。”

“有她沒我，有我沒她。”

江葫推開姐姐，讓姐姐當著她的面，做出選擇。

江蟄蹲在原地，眼神飄忽：“難道就沒有第三種選擇？”

“她是騙子，她是小偷，她霸佔了我，你為什麼還在思考第三種選擇？”江葫壓抑著惱怒的聲音。

江蟄看著她：“她怎麼是小偷？她不也是你腦海中，分裂出來的啊……”

“不是，不是啊，我不知道她是從哪裡來的，她不是我，我也不是她！”江葫堅決的說道。

江蟄微微愣住，按照醫生的說法，她是人格分裂了。

這也是江蟄，做不出選擇的緣故。

既然是人格分裂，那說明，兩個人格都是自已妹妹。

只不過，雙方人格差異很大。

但現在。

舊江葫說，新江葫不是她分裂出來的。

“她怎麼可能是我呢，她跟我，沒有半毛錢的關係！”

“姐，你到底在猶豫什麼，你要幫我啊！”

“我感覺我快要死了，我不想死，我不想消失，嗚嗚嗚，我想媽媽，我想媽媽了，我要回家……”

江葫淚流滿面。

江蟄被徹底撥動心絃，她握著妹妹的手：“好，我答應你，我幫你，我不會讓你消失！但是……我也不知道怎麼做啊。”

江蟄苦惱，人格分裂，本就是無解的存在。

現在，又是兩道不同來源的意識，這怎麼做。

自已是生命與科學的博士，深刻知道，現在的人腦意識，有多複雜。

不是做做手術，就可以解決的。

“你白天多給她喂一些安眠藥，就好了。”江葫冷森森的說道。

江蟄一愣：“為什麼。”

“她睡著了，我就有活動的空間了。只要多給我騰出一點空間，我能慢慢爬出來。”江葫說。

喂安眠藥？

江蟄有些於心不忍。

江葫抓著姐姐的手：“你答應我的！”

“好，好，我，我答應你。”江蟄最終點了點頭。

“謝謝你，姐，我愛你。”

“我們一定還能徹底團圓的。”

江葫剛面露喜色，兩眼忽然一黑，又暈了過去。

很顯然，她的舊意識，太弱了。

每次只能短暫的控制身體。

“妹妹？”江蟄搖了搖江葫，後者呼吸均勻，但兩眼已經泛白，處於醉酒狀態。

吱。

身後傳來腳步挪動的聲音。

江蟄回頭，看見榮簌簌站在衛生間門口，手裡拿著礦泉水。

看她皺起的眉頭，顯然，她剛剛聽見了對話。

“她醒了。”江蟄頹然的坐在地板上，似乎失去了很多力氣。

“她說，她不知道新江葫的來源？”榮簌簌眉頭緊鎖。

按照醫生的說法，第二道人格，大機率分裂出來的。

可按照剛剛江葫的說法，第二道意識，不是來源她。

那，

是來源哪裡。

總不能是平行世界穿越吧。

江蟄目光怔怔的：“有沒有可能醫生誤判了？”

“是醫生誤判，還是，她在撒謊？”榮簌簌語氣懷疑。

也有可能，舊江葫想要徹底消滅新江葫，故意和對方撇清關係。

只有這樣，江蟄才能下定決心，幫助舊江葫。

江蟄目光閃爍，有些難以接受：“她，她不是這樣的人吧……”

榮簌簌沉默。

人在恐懼中，未必不會撒謊，以求自保。

“先帶她回去吧。”榮簌簌把礦泉水放下後，轉身去搬運夏桃和顏書琪了。

好在她在學校也有宿舍，暫時就將她倆放自已宿舍了。

至於江葫，她被姐姐帶回了公寓。

回到公寓外，看著妹妹熟睡的樣子，江蟄猶豫了一下，然後下樓去了一趟藥店。

“你好，需要購買一點什麼。”白人小妹，熱情的跟江蟄打招呼。

江蟄擠出一點笑：“有點睡不著，想買點安眠藥。”

“噢，可以呢，但是需要控制一下劑量。”白人小妹給了一盒，裡面大概七粒，輕症的話，一粒就足以讓人熟睡了，兩粒的話可以深睡，超出三粒，可以睡一天。

當然，也不能再多吃，多吃的話，可能幾天都醒不來。

但七粒，總體還是安全的。

“如果想要更多，需要醫囑。”白人小妹賣了一盒。

江蟄點點頭，付完錢，拿著安眠藥回了公寓。

一路上，她心思有些糾結。

要不要給江葫，喂這個藥。

直到她慢吞吞走到公寓門口時，才注意到，門口站著榮簌簌。

她應該是送完夏桃她倆後，又來看江葫了。

江蟄怔了一下，下意識把安眠藥，背在身後。

榮簌簌眼尖，注意到了這一幕，但她沒有明說，只是上前問她：“你去哪了。”

“沒什麼，出去透透氣。”說著，江蟄繞過她，把安眠藥藏在大腿右側，走進了公寓。

榮簌簌想要跟進去。

江蟄回身，堵住了她：“榮小姐，很晚了，你回去休息吧。我妹妹，我自已來照顧。”

榮簌簌直勾勾的看著她，就是不出去。

“還有什麼事嗎？”江蟄擠出一抹勉強的笑。

榮簌簌睫毛抖了抖，聲音低低的：“你要給她喂藥？”

在餐廳的衛生間門口，她聽見了她倆的對話。

舊江葫希望姐姐，能幫忙，給現在的江葫，喂一點藥，以減少她白天甦醒的時間。

榮簌簌本以為，江蟄會猶豫。

沒想到，她真的跑去藥店了。

江蟄臉色沉下來，有些沉默。

榮簌簌道：“你這是在幫助其中一道意識，殺死另一道意識。”

“殺？”

“那你要我，怎麼做？”

“不做選擇，就是選擇，選擇讓我之前的妹妹，死掉。”

“我做選擇，你又說我在謀殺。”

“難道我要眼睜睜看著我以前的妹妹，徹底消失嗎？”

江蟄煩躁轉身，把安眠藥丟在了桌子上。

榮簌簌跟著走了進去。

兩人大眼瞪小眼。

半晌，江蟄打破沉默，問她：“你，是不是也更喜歡現在的江葫。”

兩人都把目光投向現在的江葫，她睡姿安逸，微張著小嘴，小臉還紅紅的，看起來，可乖巧了。

相比那個暴躁、大哭、大喊大叫的江葫，似乎確實更討人喜歡。

可，舊江葫的激烈反應，也是有理由的。

“我也不知道。”榮簌簌搖頭。

“那你來選擇吧。”

“是坐視我之前的妹妹，慢慢死掉。”

“還是幫她一下。”

江蟄把安眠藥丟給了她。

並呵呵道，“你現在說的每一句話，都有可能以記憶碎片的方式，被她捕捉到。來，你選擇吧。”

榮簌簌抿著嘴唇，說道：“在做選擇之前，我必須得知道，這兩個意識，到底是不是同出一源。”

“如果是同出一源，那我傾向於現在的江葫。”

“如果不是同出一源，那意味著，新江葫是外來的，你可以選擇是否放棄她。”

江蟄皺眉：“這怎麼判斷，我判斷不了，醫生也只是說，大機率分裂。”

“你之前不是說，她喜歡幻想，有小說賬號嗎，如果能把她的小說賬號找出來，也許可以找到蛛絲馬跡。”榮簌簌道。

白天的時候，她已經透過西湖邊的老柳樹，暗示了江葫。

故意說自已喜歡歐洲古典小說。

如果新江葫是來源於舊江葫，那，幻想寫小說的記憶，應該會觸發她。

當然，這只是榮簌簌的猜測。

也有可能，新江葫記不起來她會寫小說的記憶。

江蟄聞言，反應過來，她目光投向江葫的手機：“你要查她的手機？”

“你決定吧，不查的話，怎麼判斷，她倆是不是一個人。”榮簌簌說。

江蟄知道這有些侵犯江葫隱私。

但為了做出判斷，她還是拿出了江葫的手機。

雖然有密碼。

但隨便試了幾個，就試了出來。

“果然，是她的生日。”江蟄並不意外，妹妹很多密碼，包括QQ之類的，都是自已的生日。

榮簌簌坐了過去，一起檢視江葫的手機。

最終，在幾十個APP當中，注意到了一個名為偷媽頭的小說APP。

這是唯一的小說APP。

兩人對視一眼。

江蟄點了進去。

進入主頁。

那三部小說，赫然映入眼簾。

江蟄怔了一下，光是看書名，就已經知道，她要寫什麼了。

榮簌簌點了進去，瀏覽了一下大概的簡介，以及開篇的第一章。

最終，她有了自已的判斷：“你看，新江葫的習性，都在小說中，記載了，這分明就是幻想，是人格分裂出來的。”

江蟄有些不敢相信，舊江葫居然欺騙了自已。

“她撒謊了。”一時間，江蟄有些後悔，購買安眠藥了。

自已，差點聽信舊江葫的忽悠，把她的另一道人格，給謀殺。

“她也有苦衷，她也害怕消失。”榮簌簌倒是能理解。

江蟄看著她：“那怎麼辦，既然她倆同出一源，那兩個都是我妹妹啊。”

“所以，你是要，兩個都保留下來？”榮簌簌問她。

江蟄怔住，她確實做不出選擇，但可以兩個都保留。

但醫生又說，兩道人格勢均力敵，有可能魚死網破。

從新舊江葫的性格來看，兩人還真有可能，互不退讓。

“你是親姐姐，你才有資格做決定。”

“如果你下不了手，那就請沈阿姨來抉擇吧。”

榮簌簌已經得知了自已的答案。

那就是，新舊江葫，同出一源。

她雖然更喜歡新的江葫，但舊江葫，她也沒有資格拋棄。

只能讓她的家人，做出選擇。

江蟄沉默，她確實在思考，什麼時候告訴媽媽了。

不過，

在告訴媽媽之前，她得保住舊江葫。

不能讓新江葫，徹底霸佔了這具身體。

想到這，

江蟄起身，拿起了那盒安眠藥，準備給妹妹喂一粒。

可就在她衝開水的時候，又一個想法，讓她的手，頓了頓。

‘如果舊江葫開始控制身體，她會不會欺負新江葫？’

‘以妹妹以前的霸道性格，新江葫肯定招架不住。’

“我回去了，明天再來看她。”

榮簌簌不忍心看到江蟄下藥，她轉身走出了公寓。

房間內，安靜的只剩下江葫均勻的呼吸。

一直到凌晨一點。

江蟄都沒有下定決心，把安眠藥放進杯子。

最終，她給自已吃了一粒。

沉沉睡去。

翌日清晨，江蟄迷迷糊糊中，被妹妹叫醒了。

“姐姐，我去買早餐了哦。”

隨著砰的一聲輕響，江蟄蹭的一下坐了起來。

她腦袋暈暈沉沉的，應該是安眠藥的瞌睡效果還在。

她看向門口的腳步聲，妹妹應該是剛剛出門。

江蟄急忙起身，翻出那盒安眠藥，重新沖水，然後在水杯裡面，放了兩顆。

直到藥物徹底溶於水杯，看不出顆粒。

公寓的門，開了。

江葫提著豐盛的早餐，回來了。

“姐姐，吃早餐啦。”

“油條、蝦餃、甜豆腐……今天多要了一杯鹹豆腐，給你。”

江葫記得姐姐昨天提及過鹹豆腐。

既然如此，她應該喜歡鹹豆腐吧，那就多準備一杯。

“謝謝。”

江蟄內心湧現一抹愧疚，她低著頭，默默吃起了鹹豆腐，只感覺整個口腔都是酸澀的。

妹妹貼心的給自已準備鹹豆腐。

自已也貼心的給妹妹準備了安眠藥。

她默默的吃著，愣是沒敢把那杯水，推給她。

一直到吃完早餐。

江葫把最後一個饅頭嚥下的時候，感覺有些幹。

她注意到那杯水，於是伸手去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