桌上堆滿奏摺,甚至一度放不下,有不少落在地上。

一心要登上新時代大船的奎生,對散亂的奏摺完全沒有整理,任由它們混在一塊。

而見到這幕的張盛,大有種上學時期,作業沒寫完,結果新試卷又發下來的無奈感。

但……管他呢!

蝨子多了不嫌癢,朕現在是皇上,朕就拖沓了,又能如何?

就象徵性的批一會兒吧,省得這幫朝臣,說朕天天不務正業。

打定主意,張盛過去坐下,翹起二郎腿,信手拿起一個,展開檢視。

唔,是大理寺上的摺子。

而且好多天了。

內容是少卿曲興,手中有樁案件,與和尚有關。

案件本身很簡單,只是由於牽扯宗教,他不知該如何處置,這才上書。

“有婦人狀告法隆禪寺住持拋妻棄子……嘿,老子都穿越了,沒想到這兒的和尚也這個熊樣!”

張盛對和尚沒有任何好感。

因為上一世,他家鄉所在地,就有一座寺廟。

還記得那是自已小時候,古惑仔電影剛剛問世,家家經濟條件都不怎麼好,人人面黃肌瘦。

可就是這麼一個時期,從山上寺廟下來的和尚,個個開著汽車,光膀子禿腦袋,戴條大金鍊。

以致村民們都說,信佛好啊,菩薩給鈔票。

菩薩給不給鈔票,張盛不知道,他只知道,自已惦記多年的青梅竹馬,大學畢業後便被寺廟的一名和尚包養了,為此還在村裡擺了三天宴席。

“事實清楚,還有什麼好處理不好處理的?”

張盛手一伸,將摺子遞給奎生:“用印,著少卿依律嚴辦。”

“皇上。”奎生小聲提醒:“實際曲大人是擔心,公開處理後影響不好。”

“影響?”張盛沒聽懂,嗤道:“一個和尚而已,能有什麼影響?”

奎生見他是真不懂,索性敞開了說:“皇上,法隆禪寺是京畿首屈一指的寺廟,也是朝廷徵稅中,繳納銀兩最多的。”

“喔,原來是納稅大戶……”張盛明白曲興上摺子的真實想法了。

和尚的齷齪勾當一旦公開,寺廟名聲肯定受損,那麼善男信女的香火錢,就要大打折扣。

寺廟香火錢少了,給朝廷的稅也就少了。

想明白這點,張盛開口問:“以前有過這種事兒嗎?都怎麼處置的?”

奎生道:“回皇上,以往和尚出事,都是私下處理,並不公開。”

隨後他舉了個前例。

也就是先皇十三年,同樣在法隆禪寺,只不過不是拋妻棄子,而是出了個‘非主流’和尚。

那和尚原本窮的都不行了,跪在山門前,苦苦求著收留。

由於上山下山的人不少,寺廟礙於臉面,也就讓其剃度了。

於是這人成為和尚,搖身一變,實現了從窮人變富人的越階晉升,不過由於刺激太大,窮人乍富的毛病便犯了。

為炫耀自已有錢,他經常下山出入青樓戲院,出手闊綽不說,更是做出種種匪夷所思之舉!

“單是庭院就購買了三四棟,還僱了八個轎伕,專程接送自已,除此外,山珍海味天天不停地造,據說百年老山參泡的茶,他只用來漱口。”

“後來此人膽子越來越大,竟看上了京畿李家的一位千金,便帶著一車珠寶上門,說要納其為妾。”

“這才惹得李家大怒,告在了先皇御前。”

“先皇不願聲張,下旨勒令法隆禪寺自行處置。誰知那和尚聽到風聲,不僅不收斂,反在得知寺廟要趕走自已後,做下了人神共憤之舉!”

說到此處,奎生一副心有餘悸的樣子,看來當初和尚做的事兒,即便如今提及,也讓人渾身不適。

“他做什麼事兒了?”張盛問。

“他……將寺內大雄寶殿的木魚,架火上烤了!”

我焯!

張盛激靈靈打個寒顫。

狠人吶!

不愧是非主流和尚,這等事兒也敢做!

“後來呢?寺廟是怎麼處理的?”

奎生道:“總之這人是死了,寺廟對外宣稱,說是他醉酒後,不慎跌入茅廁。不過據先皇調查,這人是被其他和尚給活埋了。”

張盛點點頭,並不覺得意外。

斷人錢財如同殺人父母,你將寺廟名聲折騰光了,大家還怎麼發財?

更何況你還架火烤木魚!

倒反天罡了都!

這與猴子烤香蕉,兔子烤蘿蔔有什麼來去?

違逆天道!

“也就是說,眼前這件事,最好不要聲張,讓寺廟內部自行處理最好?”

奎生道:“奴才只是提一嘴先皇舊事,皇上如何做,奴才可不敢非議。”

“好吧,就這麼辦得了。”

張盛提筆批示,隨後交給對方。

奎生接過奏摺,自去用印。

那麼說,張盛為了法隆禪寺的稅銀,就放下了對和尚的成見嗎?

當然不是。

而是目前在門閥不用納稅的情況下,寺廟的稅銀,對朝廷有大用,現在還不能割捨。

隨後張盛又批了幾個摺子,正忙碌的時候,典客陶高覲見。

一進門,陶高便大吐苦水,將羽國大夫耿秋雨的種種行徑,全部說了一遍。

末了,他是這麼評價的:“羽國不過東南一番禺,米粒之光安敢與皓月爭輝?皇上仁心大度,本欲以貴客待之,奈何其反客為主,雞蛋裡頭挑骨頭,驛館上下對此莫不怨聲載道哇!”

“這麼難伺候?”張盛不爽的皺起眉頭,“這個耿秋雨什麼來路,就不怕惹惱大隆,發兵滅了她們?!”

陶高道:“依臣看,她是瞅準了皇上您大婚期間,不願破壞心情氣氛,這才有恃無恐,屢屢發難噁心人。”

“那她是小瞧朕了!”張盛可不是什麼好脾氣,無論誰給他氣受,他保準要討回來,連過夜都等不了!“傳旨,把羽國使臣全部趕出驛館……”

“不行啊,皇上,此舉,會讓人笑話的。”

“那你說咋辦?”

陶高斟酌道:“不如以利誘之?臣知道,羽國缺少煤炭,咱們不妨談上一筆生意,然後讓利三分。如此一來,拿到好處的話,她也就消停了。”

“哼,朕估計,她就是存這般想法,才如此行事的!”張盛冷笑:“不斷挑刺找茬,好讓對方妥協讓利,當真好算計!不過想賺朕的錢,怕是要想瞎她的心!”

要做生意,就得拿真金白銀來換!

朕一分錢也不會讓!

“可可可……”陶高一臉為難:“老讓她這麼整,驛館官員們吃不消啊!”

張盛眼珠一轉,嘿笑道:“以利誘之不行,可以以人誘之啊。”

“哈?”陶高沒聽明白。

張盛站起身,緩步湊近,壓低聲音道:“你方才說,她喪偶守寡多年對不對?”

“是、是啊。”

“那不就得了!估計這娘們是想男人想瘋了,性格才如此扭曲!”

“呃……是……這樣嗎?!”陶高驚的聲音陡然抬高八分。

張盛託著下巴,暗暗點頭,越尋思越覺得自已猜的對。

“你去找個帥小夥……不行不行,小夥勝在年輕,但技藝生疏,耿大夫守寡多年,久旱逢霖下,勢必猛惡如虎,怕是應付不來,反傷了小夥性命……且容朕好好想想,看看誰合適……”

眼瞅著皇上,真的開始琢磨起來,要給耿秋雨尋個便宜相公,陶高嘴角直抽抽。

俏小郎你能不能當回人?!

你當誰都與你一般齷齪不成?!

這可是兩國邦交!

可不是鬧著玩的!

陶高覺得這法子,無異於痴人說夢,且有損大隆顏面。

還是在生意上讓利來的好,一方面能讓對方不再鬧騰,二來,也可彰顯大隆富足,皇上氣度。

只可惜眼前這位皇帝,迥異於常人。

名聲算屁!

能當飯吃?

張盛可不是打腫臉充胖子的乾隆,為了十全名聲,老讓自已人吃虧,去便宜外人。

“有了!奎生,擬旨,著內閣學士裴南忌,為朕的欽差特使,去驛館安撫安撫羽國使團!”

“是。”奎生點頭答應。

陶高無語的閉上了眼。

心說裴學士啊,你算是完球了,待史書記上一筆,裴學士奉旨犧牲色相,不定要被後人嘲笑多少年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