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6章 謠言的力量

書蘭閣門口。

二百萬兩銀子，整整裝了二十口大鐵箱。

石仲認真查驗一遍，在確認數目，及銀錠本身無誤後，便領著裝載鐵箱的二十多輛馬車，浩浩蕩蕩離開。

鄭若蘭並沒有出來送。

因為她被氣壞了。

明明禮數周到，結果這傢伙還不識好歹，更是譏諷要其當場整上一坨，簡直辱人太甚！

“要不是看那位痴漢的面子，我定要將這人千刀萬剮！”

鄭若蘭狠狠拍下桌子，一張白臉滿是怒火。

從暗門走出的汪廷書，好言勸道：“石仲的底細，我們又不是沒查過，這小子在石家鋪榕樹底下，以奇言異行博人眼球，勉強混口飯吃罷了。若蘭何必跟這樣的人，一般見識？”

鄭若蘭想想也是。

從查來的訊息可以得出，此人是徹頭徹尾的神經病，屬於腦子有問題，連官府都懶得與之計較的存在，自已實沒必要，為他的瘋言瘋語生氣。

“哼，咱鄭家的銀子，可沒有那麼好拿！”她冷笑道：“不出京畿便罷，出了京畿，倒要看他如何將其護住！”

“你命人去半路攔截了？”汪廷書眉頭一皺：“這……不好吧，那個叫痴漢的，一天之內，就能扭轉皇上態度，比太傅還要厲害，咱們可別得罪了人！”

鄭若蘭道：“我才沒那麼傻，去扮什麼惡人，但若別人願意去搶，跟咱們可就沒關係了。”

汪廷書恍然：“我明白了，莫非你將他要出城的訊息，散了出去？”

“沒錯，整整二百萬兩吶，目標如此扎眼，想來那些江湖草莽，綠林強盜，都會聞風而動的。”

“若蘭，不得不說，這次你讓我刮目相看，你是何時，如此冰雪聰明的？”

鄭若蘭咯咯嬌笑，白了對方一眼：“冰雪聰明？你可真敢說出口，一肚子壞水還差不多！”

“壞水？水在哪兒呢？”

汪廷書挑眉壞笑。

鄭若蘭橫其一眼，旋即甩掉鞋襪：“來，給老孃舔乾淨，舔完，老孃再告訴你！”

籠罩二人心頭的危機被解除，輕鬆之下，被壓抑的情緒亟待釋放。

瘋狂的男女，便在太傅把玩蛐蛐罐的地方，胡搞了起來。

……

高大城牆下，公告前圍了一幫百姓。

有肩扛鋤頭，準備下地幹活的。

也有推著獨輪車，想入城販貨的。

原本嘛，他們中的絕大多數，都不識字，對於官府公告也並沒多大興趣。

但今天不同。

官府不僅四處張榜，甚至還專程請來識字書生，一個榜前站一個，唾沫橫飛，不斷重複誦讀。

“……卑鄙小人秦魯，公然向鄭家索賄，其心之歹，人神共憤……鄭家無辜蒙不白之冤，特此為之昭雪……當然，這都在英明神武的皇上意料之中……”

公文內容，可以說是轉瞬間便傳入大街小巷。

雖說鄭家欺行霸市的苦主，並不覺得鄭家無辜。

但官員索賄更無法接受啊！

這些平日裡高高在上，耀武揚威的官員，表面一本正經，實則私下裡骯髒齷齪，並不是什麼新鮮事。

只奈何老百姓敢怒不敢言，只能憋著心中不滿。

如今新皇上，竟沒選擇藏掖，反而用張榜的方式，將事情說了個明白。

這在以前可是從沒有過的！

“青天！皇上是青天！”

“有成帝在，咱們都能過上好日子！”

“……”

沒文化的老百姓，並不會太多歌頌的話，總之成帝是好皇上就對了！

不過他們雖不會歌頌，但罵人的詞兒卻是有的，而且還很多。

這不，無論是卑鄙小人秦魯，還是良心受譴的龔覺成，均被罵了個狗血噴頭。

乃至秦魯的老孃文氏，龔覺成的老孃李氏，被連番不斷的問候，甭管男女老少，個個均要去焯一焯。

對此，龔覺成半點不在意，甚至還安撫家中親戚，讓他們老實在家待著，不要出門反駁。

別人都好說，唯獨其老孃李氏不幹了，聽著府門外的叫罵，一口一個焯字，直氣的渾身哆嗦，不斷斥責大兒子沒有骨氣，被人騎脖頸拉屎，不反抗也就罷了，怎得還幫忙擦腚？

龔覺成好說歹說，見均沒有效果，索性道：“哎呀，娘啊，您別當他們在罵您，您就當現在，他們都在惦記您！您聽聽……”

外面剛好有個大嗓門在吼：“龔覺成，我焯你娘！”

“看，估計您年輕那會兒，也沒如今受歡迎不是？這麼多人，既有帥氣小郎君，也有身板威武的草莽英雄漢，誰家黃花大閨女，也沒有這待遇哇！娘啊娘，您就偷著樂吧！”

李氏老血差點沒被氣出來，當即抄起擀麵杖，將大兒子追的滿院跑……

龔家雞飛狗跳，秦家也不遑多讓。

一家老小，連門也不敢出，五六房妻妾坐在屋中一起哭。

大人哭，小孩鬧，家中二老要上吊。

弄的秦魯一個頭兩個大。

官職被削，尚未找到新營生，如何餬口都不知道，結果又趕上這檔子事！

皇上啊皇上，您怎麼亂扣屎盆子呢？！

我啥時候索賄了？！

秦魯越想越憋屈，暗暗發狠，要找機會去宮中問個明白。

在他看來，這絕不是皇上的意思！

肯定是鄭家在背後搗鬼，洗清自已的同時，再向他潑髒水！

唉！

落地的鳳凰不如雞！

咱當郎中令的時候，哪怕再借他們一個膽，也不會有此等下作事。

如今倒好，連左右街坊，販夫走卒都要來問候列祖列宗了！

正在他暗暗發狠，猶豫要不要趁夜色，偷偷帶一柄尖刀，摸去鄭家，然後把他們家馬車的軲轆，統統卸掉之際，門口處卻是傳出一聲暴喝：

“都起開！皇上有旨！”

於是罵聲頓時就止住了。

隨後秦府大門被敲響，並傳入個公鴨嗓：“秦魯，出來接旨吧！”

“草民秦魯，聆聽皇上聖意，吾皇萬歲萬歲萬萬歲！”

門被開啟。

秦魯攜一家老小跪地叩拜。

在一眾侍衛簇擁下，小李子派頭十足，淡淡掏出聖旨，展開念道：“皇上說：秦魯你小子不地道，竟敢騙朕，朕要不重罰你，朕晚上都睡不著覺！欽此！”

“吾皇萬歲萬歲萬萬歲！”

秦魯滿頭都是汗，心說這旨意一聽就是在氣頭上下的，也忒隨意了吧！

當下忐忑的接過聖旨，哆嗦著問：“敢問李公公……皇上打算，如何發落草民？”

小李子嘿嘿一笑：“也沒什麼，就讓你改個行，去西州要飯。”

此言一出，秦家老小個個大驚失色。

周圍前來謾罵的群眾，倒是無不歡欣鼓舞。

“皇上聖明！”

“讓他去要飯，絕對是好主意！”

“皇上太高了！”

“……”

一幫人幸災樂禍，見他受罪，彷彿比自已白撿到銀子都高興。

就在秦魯面如死灰的時候，小李子緩緩湊近，附耳說了句話，隨後將一信件，偷偷塞入對方懷裡。

做完這些，小李子後退幾步，大聲喝問：“這就是欺騙皇上的下場！秦魯你可知罪？！”

“草、草民……知罪，認罪認罰！”

秦魯抱著聖旨，將腦袋杵上地面。

“嗯，這還差不多，走，咱們回宮。各位也都散了吧，沒什麼好看的，趕緊該忙啥忙啥去。”

小李子與侍衛們走了。

前來圍觀謾罵的百姓，也嬉笑著，在一片活該議論聲中散去。

“這日子沒法過啦！”

妻妾們哭天抹淚。

但抱著聖旨起身的秦魯，目光竟極為清澈。

他回身看了眼家人，嘴角微微上揚：“要飯有什麼不好？咱這兒可是奉聖旨討飯，別的叫花子，可沒如此待遇！一幫沒見識的玩意兒，去，趕緊炒菜溫酒，老爺我要喝上一杯。”

啊？！

都去討飯了，你還有心情喝酒？

妻妾們先是一呆，在見到對方哼著小曲，一臉輕鬆的進屋後，不由得臉色煞白。

完了！

老爺這是……刺激太大，瘋掉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