等內閣官員紛紛抱怨完。

太師司徒風才淡淡開口:“各位有牢騷,很正常。但各位不妨細想想,畫舫船隻數量,堪比天上繁星,自認風流之輩,實際就是在做下流勾當。我大隆國屹立中原,憑的是兵強馬壯,國富民強。可銀子多了,文人士子卻流連於花街柳巷,各位難道覺得,這是好事不成?”

“太師所言,亦有幾分道理,可文人士子又不是聖人,哪能天天讀書,半點不放鬆?”

“放鬆也有很多種辦法,沒必要非得與女子尋歡作樂不是。”

“可是……”

“諸位,容我說一句。”趙千呈開口了:“今日在書房,皇上曾說,駛往新時代的大船即將遠航。所以我就在想啊,是不是我等真的老了,總想舒舒服服的循規蹈矩,無風無浪的領著俸祿,以至於半點革新的念頭也不敢有。再這樣下去,皇上的大船,我等還有登上去的資格嗎?”

“趙公說得對。”吉祥物錢寶竟是贊同這個觀點,“新朝新氣象,皇上剛剛登基,便有一掃不正之風的雄心壯志。要是在這個節骨眼,我等卻畏懼麻煩,害怕阻礙,以致給皇上留下老不堪用的印象,往後,又如何在朝中主事?”

“要我說,難得皇上立意革新,不如就趁著這陣風……”

“陶大人此言差矣,皇上明確說了,他這艘船不靠風,全靠浪催。”司徒風出言駁斥。

陶高陶大人是內閣成員之一,官拜典客,執掌禮儀、外交事項。

他對民間的不正之風,最是看不上,因而分外支援。

“哦,那就趁著這股子浪勁,把民間諸多弊端,統統給糾正過來!”

房中陷入沉默。

內閣成員們都覺得這話用詞不妥。

但又挑不出毛病來。

而偷聽到此,張盛也就滿意的走了。

糾正歪風邪氣的計劃與方式,就由他們商議吧。

朕,還得去幹繁衍血脈的繁重工作。

回到寢殿用完午膳,剛洗完手,小李子就回來了。

本以為下午就可以樂呵樂呵的張盛,卻發現對方並沒有帶那名侍女回來。

“怎麼回事?”他皺眉詢問。

小李子癟著嘴,小心回道:“奴才去了榮萱夫人的永寧殿,沒見到那位侍女。隨後奴才又去了掖庭,結果卻被告之,她已被太后叫去了長信宮,說是給她老人家研墨捶肩去了。”

“豈有此理!”

張盛一巴掌將水盆打翻在地。

找事!

絕對在找事!

連用的理由,都與朕一樣!

這娘們果真是不想好了!

信不信我讓侍衛們去輪了你!

見他氣的手腳亂顫,小李子大氣也不敢出,跪在地上屏息靜氣,唯恐受無妄牽連。

但想躲卻完全沒有躲掉。

自認搞不定太后的張盛,眼睛一瞪,可就衝他來了:“你什麼情況,還能不能辦事?!”

小李子急忙叩頭,辯解道:“皇上恕罪!奴才真的沒有辦法!奴才實在沒膽量去長信宮,奴才……”

“朕是怪你,既然帶不回她,你就不能在掖庭,幫朕再選一個?”

“呃……”

小李子張張嘴,低聲道:“其實奴才,在當時有這個想法。”

“那你為啥不辦呢?”

“掖庭那邊說了,太后帶走那名侍女的時候,放過話。”

張盛心中咯噔一聲,暗道不妙,追問道:“什麼話?”

“太后懿旨,後宮宮女,不得與皇上私下會面,笑一下杖二十,爬龍床直接杖斃。”

張盛眼前一黑,差點沒栽倒在地。

要不是小李子眼疾手快,將他扶穩,估計就得摔地上。

“她這是要朕的命!”

張盛氣急敗壞,兩腳亂蹦。

太氣人了!

朕難道就不需要解決生理需求麼?

好容易當個皇上,你竟要逼著朕,繼續練手藝活!

天底下怎能有這樣的事兒發生?!

“好好好!”張盛連道三個好,眼神變得兇狠起來:“既然你這麼逼朕,那就別怪朕破罐破摔了!小李子,擺駕掖庭!朕今晚,非得找來十個宮女不可!朕倒要看看,她敢不敢全部杖斃!”

“哎呀,皇上,不成不成,那地方您不能去!”

“為什麼?!”

“掖庭是宮女、嬤嬤們住的地方,陰氣太重,奴才去了都心驚膽戰,被她們綠油油的眼睛這麼一盯,奴才都慶幸當初閹的乾淨!”

小李子心有餘悸的話,算是提醒到了張盛。

他猛然想起登基的第一個夜晚,那如狼似虎的四個老媽子……

撲通。

張盛渾身無力的癱坐在地。

“想朕,身為一國之君,迄今,卻連女子的小手也沒有牽過。”

“皇上!”小李子眼淚嘩嘩的:“您別說了,奴才都替您覺得不值啊!”

張盛揚起臉,生無可戀道:“這皇帝,朕,當的好生乏味。”

皇上的情緒,很有感染力。

儘管小李子缺了一根,卻也能生出兔死狐悲之感。

他是無心也無力,皇上雖有心有力,卻無從施展。

從另一個層面看,兩人半斤八兩,即便身份懸殊,結果卻是一樣的。

“哎?!”小李子突然想到什麼,驚喜叫道:“皇上,奴才有辦法了!您只要如此如此行事,太后便是有通天的能耐,也管不著您!”

……

長信宮。

龍凌嬌坐在書桌前,冷眼看向研墨的侍女。

盈盈不堪一握的蠻腰,研墨時略顯吃力的姿態……

呸!

弱不禁風的樣子,單是瞅見本後就來氣!

俏小郎的眼光也太沒水準了!

“還沒研好嗎?”她冷聲詢問。

侍女南喬弱弱回道:“啟稟太后,奴婢已盡力快些了。”

那委屈的小臉,彷彿隨時會哭一樣。

矯情!

果然是個小賤人!

龍凌嬌沒好氣道:“怎麼,莫非還在想皇上?是不是怪本後,把你弄長信宮了?”

“奴婢沒有!”南喬慌張下跪,哆裡哆嗦道:“奴婢能來長信宮,已是天大的福氣。”

龍凌嬌本想再訓兩句,好叫她安分守已,不要有非分之想。

誰知這個時候,剛好榮萱夫人來了,也只能暫且作罷。

“妾身參見太后。”

榮萱夫人平舉雙手,俯首屈膝。

“免禮。”龍凌嬌抬手示意對方坐下,“夫人有事?”

“太后,您下達懿旨,不許宮女與皇上私會,是不是……太過了?”榮萱夫人對此事無法理解:“無子嗣繼承大統,被先皇引為平生憾事。既然皇上有臨幸宮女之意,何不順水推舟,早些誕下龍子,也不失大隆之福啊。”

“夫人有所不知,本後此舉,完全是為了皇上好。”

為他好?

榮萱夫人不明白了:“怎麼說?”

龍凌嬌嘆口氣:“夫人可知,為何先皇三千佳麗,卻只夫人誕下一女?”

榮萱夫人搖頭。

“只因當初先皇為了繁衍血脈,沒有任何節制,太皇太后為了抱孫兒,也就沒有管束,縱容了先皇的花心。這才導致先皇精氣不足,血氣外洩,乃至疾病纏身,更無一子繼承衣缽。”

“原來是這樣。”榮萱夫人大體瞭解了。

龍凌嬌無奈道:“所以為了皇上的身體健康,哪怕被他怨恨,本後也要嚴加約束。”

榮萱夫人起身,敬佩道:“太后為了社稷穩定,當真煞費苦心,妾身思慮不周,竟是冒昧前來質問,實在不該。想來以後,皇上也會明白太后的苦心。”

“但願如此吧。”

“那妾身告退了。”

“嗯。”

望著榮萱夫人離去的背影,龍凌嬌心中冷哼一聲。

約束!

當然要約束!

本後耍不到,怎麼可能讓你們耍?!

在這一點,龍凌嬌與張盛的思想,高度統一。

為此,一個不惜與天下風流客為敵,一個不懼後宮賤人們的記恨。

由此看,深宮怨婦並非單指宮女。

還是那句話,從另一個層面上來說,太后、宮女同樣半斤八兩,身份的懸殊,並不能改變這一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