張盛醒來的時候,臉頰上的淚痕猶在。

昨天晚上,他可是使出了渾身解數,才沒讓四名老媽子侍寢。

現在的他,有點理解,為什麼歷史上的皇帝,大多不長命。

對這幫深宮怨婦來說,唯一帶棒槌的皇帝,就是行走的人參果,恨不能將其生吞活剝。

太他娘嚇人了!

要不是張盛厲聲威脅,警告四人再不出去,就誅她們九族,估計昨晚上,會在他的皇帝人生中,留下難以磨滅的陰影。

太后……你行!

真行!

等著吧,時間還長著吶,朕早晚讓你好看!

張盛恨得咬牙切齒,氣的在床褥上拍了幾巴掌。

“小李子!”

“奴才在。”

已在寢殿門前候著的小李子,推門而入。

張盛坐在床上,衝他招招手。

說實話,小李子挺緊張的。

尤其這位爺神色不太對勁,昨晚還把四位宮女打發了出去,惹的她們哭天抹淚……

他他他……不會有啥怪癖吧!

萬一用強,我是反抗,還是順從呢?!

小李子邊胡思亂想,邊艱難挪動步子靠近。

等來到榻邊,就見張盛突然伸手,一把抓住對方衣領。

小李子差點沒尿了,剛要張嘴呼喊,就聽張盛壓低聲音說道:“別出聲!朕是想問你,昨日朕打算腰斬劉恆,是不是操之過急了?”

“呃,啊,這個……奴才不好說……”

“有什麼不好說的?”

“奴才是下人,不可妄議朝政。”

“少來這些虛的!朕還不知道你們?!私下裡,不定怎麼亂嚼舌根!快說!不說,朕誅你九族!”

小李子傻眼了。

心說當初太后,怎麼就非讓他來當皇帝呢?!

太沒溜了!

“你說不說?!”張盛眼睛一瞪,抓對方衣領的手,也多了分力氣。

“既是皇上問詢,那奴才……就斗膽妄議一下。”

“少拽詞,快說!”

小李子咽口唾沫,斟酌片刻,言道:“太保劉大人,執掌國庫二十多年,深得先皇信任。皇上您剛登基,就要殺他的兒子,不免令人心寒。”

“是這個理,還有嗎?”

“其實奴才不懂朝政,奴才只是就事論事,主要覺得吧,與一位沒有任何功績的嶺南文士相比,太保劉大人對朝廷更加有用。”

見張盛沉默不語,作沉思狀。

小李子還以為自已說中了對方心坎。

在他看來,初來乍到的皇上,人生地不熟,手中無人可用,勸他籠絡人心絕對是上策。

就在小李子打算毛遂自薦,準備發下毒誓,表達效忠之心時。

張盛突然鬆手,並從床榻下來:“更衣吧。”

這讓小李子騰起的滿腔熱血,頓化一地雞毛,剛擬好的表忠心之詞,半點沒用上。

洗完臉,坐在銅鏡前。

望著鏡中的美男子,張盛心情稍稍好轉。

他之所以要詢問小李子,實際是在試探,想弄明白自已的貼身太監,與先皇有沒有關係。

從結果看,很不理想。

這傢伙,無法信任!

看來,想徹底坐穩龍椅,還有許多事情要做!

張盛默默盤算。

但他一時半會兒,卻不知該怎麼開頭。

畢竟偌大皇城,除了自已外,誰都無法信任!

難吶!

算了,走一步看一步吧。

……

大隆國的早朝,每十天召開一次。

平日裡,內閣官員會將整理好的奏摺,送至長秋宮的書房,以供皇上批示。

在批閱奏摺時,三公會坐在房內陪同,以便隨時為皇上出謀劃策,儼然有帝師之意。

另外,重要的內閣官員,也會在書房隔壁等候,隨召隨見。

換上龍袍的張盛,用完早膳,便帶著小李子去了書房。

太師司徒風,太傅趙千呈已經到了,會同幾名內閣官員,齊齊見禮。

張盛隨意點下頭,進入書房。

“奴才參見皇上。”

桌旁立著的老太監,立即下跪施禮。

張盛瞅見他就來氣,卻又不好發作,只能不冷不淡的來一句:“你來的挺早啊。”

“奴才想到今日,要開始伺候新主子,激動的一個晚上也沒睡著,現在還精神著吶。”掌印太監奎生笑著回答。

所謂伸手不打笑臉人,張盛也實在挑不出這傢伙的毛病,索性就彰顯大度,讓對方平身了。

“皇上,桌上奏摺,奴才已按輕重緩急排列完畢,還請您龍目閱覽。”

奎生指著書桌上,排列整齊的一摞摞奏摺,難掩得意。

這時,張盛剛剛坐下。

一聽這話,他頓時來了精神!

正愁沒理由收拾你,你倒自個兒送上門了!

哼哼,奎生啊奎生,縱使你奸猾如狐,怕也過不了今日!

朕的玉璽,只能掌握在朕手上!!

先皇也不好使!

朕說的!

“簡直胡鬧!!”張盛嘭的拍下書桌,一臉憤怒。

奎生、小李子齊齊打個激靈,臉色發白的跪在地上。

書桌對面,剛在繡墩坐下的司徒風、趙千呈,也立馬起來,同樣下跪。

一時間書房極為安靜,只有張盛氣憤的呼吸聲。

皇上這是怎麼了?

哪兒又惹他生氣了?

倆太監,以及兩位帝師,均莫名其妙。

“不是朕有意批評你們,而是覺得,長久的安逸生活,讓你等麻痺懈怠了!你們要知道,你們身處大隆國的權利中心,一舉一動,均牽扯大隆興衰!得時刻繃緊這根弦才是!你們鬆一鬆,大隆的江山就鬆一鬆!江山要是鬆了,那朕,就得找棵老歪脖子樹!明白了嗎?”

不明白啊!!

究竟是啥事,你明說不好嗎?!

什麼弦緊松的,給點提示也好哇!

還有你找老歪脖子樹幹嘛?

宮裡樹幹筆直的樹,都礙您眼了不成?!

見四人不吱聲,張盛嘆了口氣:“唉,你們都是照章辦事,說起來,朕也不能過多苛責,都起來吧。”

“謝皇上。”

莫名其妙挨通訓的四人,一臉懵的站起身。

張盛抬手指了指桌上的奏摺,一臉痛苦的說道:“家國之事,何來輕重緩急之說?這些奏摺看上去,寥寥幾筆無關緊要,但卻承載著大隆的興亡!你們要是做不到一碗水端平,那就是在蔑視大隆的根基!這讓朕,如何能忍?!”

“呃,皇上。”司徒風硬頭皮躬身問:“臣斗膽詢問,該怎樣做,才算一碗水端平呢?”

張盛輕蔑的看向他。

這讓司徒風覺得自已像個笨蛋。

隨後張盛伸出雙手,在四人瞠目注視下,將桌上排列有序的奏摺全部打亂。

直等它們變得亂七八糟,張盛才一臉得意的說道:“朕查閱前,會將雙眼蒙上。如此一來,每一本奏摺,被朕挑揀而出的機率,就是相等的。這,才叫一碗水端平!”

倆太監、倆帝師也是活久見,全部呆愣當場。

“咳咳。”張盛乾咳兩聲,看向奎生:“看來你年齡是大了,朕這艘駛向新時代的船,你完全沒有登上來。這樣,今天的事,朕就不罰你了,把印交給小李子,走吧。”

“皇上!”

奎生噗通跪下了,眼淚一把鼻涕一把的叫道:“奴才會登上船的!奴才也想跟著皇上,看一看新時代!您再給奴才一次機會吧!”

張盛皺眉不悅:“朕可是扔了救生衣給你,返岸還來得及,再繼續游下去,怕要溺死在海里。”

“奴才不怕!奴才不需要返岸!哪怕看一眼,奴才也瞑目了!”

見他哭的傷心,說的又十分堅決。

張盛不免生出惻隱之心:“好吧,那朕,就再給你一個機會。”

“謝皇上!謝皇上!”奎生喜形於色,不斷叩頭。

“朕問你,朕這艘船沒有槳,也沒有風,你說,它是怎麼航行的?”

“呃……”奎生認真思考了下,接著雙眼放光道:“皇上乃天子,有上蒼相助,哪怕無風無漿,也可航行千里!”

“錯,朕這艘船,是靠浪催的。”

“原來是浪催的,奴才怎麼就沒想到!”奎生一臉懊惱。

“唉,你還是回去吧,記得把印給小李子。”

“皇上!!您再給奴才一次機會吧!奴才真的想登這艘船啊!”

“朕已經給過你機會了。”張盛冷聲道。

奎生如喪考妣,搖搖晃晃站起身,突然一個加速,把頭撞上桌角!

額頭瞬間被劃破,鮮血直流。

張盛心中一驚,下意識後退半步。

滿臉鮮血的奎生,倒在地上,還不忘說道:“皇上,奴才哪怕飄在海上,系根繩,墜在船後,也希望見一見大隆的新時代。”

“唉,好吧好吧。”張盛也怕鬧出人命。“小李子,趕緊帶他診治!”

先皇究竟留下多少後手,埋了多少雷,目前尚不清楚。

萬一奎生的死,啟用了某一棋子,再跑來把自已殺死,可就得不償失了!

望著小李子扶著奎生,慢慢向外走。

張盛明白到,想對付先皇留下的人,不能過於激進。

要溫水煮青蛙,慢慢來才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