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章 最後的晚餐

回到家時，指標已悄然指向十一點整，星辰邁著疲憊的步伐從浴室出來，並沒有立刻上床休息，而是靜靜地坐在寬敞的客廳裡。

熟練地開啟電腦，將在網上成功接單所賺取的酬勞提現至賬戶之中。

一邊仔細地盤算著這些收入，一邊思考如何分配它們——首先要還清夢的欠款，然後自已還能有所結餘。

起身走進廚房，星辰開始著手給清夢準備晚飯，儘管不確定此刻的清夢是否已經吃過飯，但答應的事情他做到了。

從冰箱取出剩下的閘蟹放入微波爐內加熱，另一邊，熬粥的小鍋正發出悅耳的“滋滋”聲，彷彿在演奏一曲美妙的交響樂。

星辰習慣性的點燃一支香菸，深吸一口，讓煙霧在口腔和鼻腔間瀰漫開來。

但是原本已漸漸熄滅的焦躁情緒卻突然如死灰復燃般湧上心頭，令他深陷其中、難以自拔。

這些天他的煙癮大了許多，有人說，這是源自對尼古丁的依賴，不過星辰卻認為，真正的原因或許僅僅是內心深處那份無法排遣的孤獨感。

隨著每一次呼吸，尼古丁在肺部肆意擴散、炸裂，他才能在短暫的興奮中找到還活著的感覺。

正在心神恍惚、遨遊太虛之際，突然感覺到褲兜裡面的手機傳來一陣輕微的震動聲。

星辰回過神來，從口袋裡摸索出手機，定睛一看，螢幕上顯示的是樓心悅。

按下接聽鍵，還沒等星辰開口，電話那頭的樓心悅若有所思的說道：

“星辰，你睡了嗎？沈枝意今天下飛機，我和奇羽在去機場的路上，還沒走遠，你要不要一起？”

星辰定在原地，彷彿整個世界都凝固了。

他拼命壓抑著內心如雷般的心跳聲，告訴自已要冷靜下來。

然而，身體卻不受控制地做出反應，幾乎是出自本能地想要答應樓心悅的邀請。

但就在這時，心底可悲的自尊卻像一把利劍刺破了這如夢似幻的場景，提醒他不該再這樣恬不知恥的闖入沈枝意的生活。

“喂，能聽到我說話嗎？”

稍稍沉默，星辰才冷靜下來：“你是嫌我死的不夠快是吧？”

“哪有，就是想著好久沒見沈枝意了，我們還能聚聚。”樓心悅停頓了一下。

星辰緩緩吐出最後一口煙霧：“我沒那閒工夫，天天忙得很。”

“拉倒吧，你現在又不用上班還能忙啥？你要是同意，我們就去接你，等會一起到大學常去的那家飯店給沈枝意接風洗塵，順便……敞開聊聊你和她的事情。”

星辰沒有說話，沉默的原因是他明白，即使自已與他們一同前往，最終得到的結果恐怕也不會有太大變化。

甚至，還有可能會給奇羽三人久別重逢的喜悅蒙上一層陰影，這絕非他所願見到的場景。

那份對初戀的深深思念，早已化作疾病侵蝕著星辰的內心，但他也只能默默地將這份憂慮深埋心底。

他寧願獨自承受痛苦，也不願去破壞那難得的歡聚時光。

“不用了，我閒的蛋疼去找不自在？剛吃過飯，約了別人去酒吧瀟灑。”

他話音剛落，樓心悅忽然帶著怒意：“星辰，之前沈枝意不在，你出去鬼混也就算了，現在她回來了，你居然還是這副不知悔改的樣子，沈枝意要是知道你現在的樣子她會怎麼想？孬種！”

星辰沒有辯解，直接結束通話了電話，樓心悅什麼都不懂，他逃避的從來不是沈枝意這個人，而是過去那段荒唐可笑的感情。

他害怕會在和沈枝意的見面中，再一次將自已的狼狽和傷痛揭露在眾人面前。

但也能理解樓心悅，她和奇羽這些年目睹了自已一步步墮落的過程，或許是覺得解鈴還須繫鈴人，因此希望能在沈枝意那邊得知分手的原因。

……

夜更深了，蕭瑟的悲雨愈發愈大，悽風包裹住星辰，令他抱著雙腿蜷縮在沙發上，靜靜撫慰心底的苦意。

對星辰來說，這種身體上的冰冷，並非無法忍受，真正讓他寒心消志的是胸腔中的酸楚。

就在這個時候，他聽見對面開門的聲音，是清夢迴來了。

他深吸口氣，整理好情緒將清夢喊住：“站住！”

清夢平靜的轉過身，她背靠燈光下，柔和的光彩如鮮花般在身後綻放。

“有事？”

她站在星辰的面前，髮梢上的水漬還在往下滴，落在她的長靴上化作一顆顆透明的珍珠，映照兩人的身影。

“下班那麼晚？我剛做了飯，一起吃吧。”

清夢盯著星辰看了一會：“我現在不餓。”

“我準備離開了，今天是最後能請你吃的飯，你賞個臉。”

清夢皺眉，隨後點頭輕顰淺笑，星辰也暫時擺脫了之前的黯然神傷。

……

晚餐在沉默下進行，星辰給兩人倒杯酒，如此姽嫿的一幕，令人心曠神怡。

“喝一杯，就當為我送行。”

清夢抬頭猶豫片刻，淺嘗了一小口，頓時緋紅爬上她的臉頰，讓這場本該道別的晚宴多了幾分嫵媚。

她夾起一塊紅燒排骨放在嘴裡，表情變得滿足，星辰會心一笑，端起酒杯喝下。

過了片刻，清夢輕輕問答：“你不回來了？”

“嗯，我要走了，你是不是在偷著樂？少了一個可以和你鬥嘴的鄰居。”

“我才沒有你想的那麼狹隘，不過我還是尊重你的決定。”清夢白了眼星辰。

清夢沒有去問他離開的原因，星辰自然也不願將自已的苦楚告訴她，事實上，當沈枝意決定回國的時候，他的離別就已成必然。

“只可惜我少了個免費的廚師，你這手藝在哪學的？比外面的飯店做的還好。”

星辰又喝了杯酒，略帶感慨的說道：“我爸媽剛去世的時候，家裡的親戚都當我是拖油瓶，不願意撫養我，當做皮球踢來踢去，最後還是沒能決定讓誰收養，

因此那段時間，我在家裡每天目之所及的全是無助，只能靠吃少量的紙巾度日，幸好，過了兩天奇羽的父親出現了，從那之後我就開始學做菜，不想讓自已再餓肚子。”

稍稍停頓，他自嘲道：“結果，做飯是學會了，又開始因為沒錢吃不起飯了。”

說完，清夢的眼裡流露出同情：“有想好去哪裡嗎？”

“回趟家吧，已經很久沒回去看看了，給爸媽掃掃墓，在外打拼那麼多年，也累了。”

星辰掏出手機：“我把錢還你，這樣也算是了卻一樁心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