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婉兒!”
四周一片黑暗,唯有中間一大光圈。
光圈中,婉兒青色的衣裳被撕的破碎,渾身滿是刀滑過的血痕,她的胸腔微微起伏,只是暈了過去。
黑暗中走出一赤著上身的男子,身影碩大,手中拎著小巧的匕首。
那男子渾身肌肉泛紅腫大,青色血管膨起盤踞在身上,因著心臟的跳動而一顫一顫的蠕動。
他緩步走到婉兒身邊,枕雲舟這才看清他的面目。
竟是......上一世,將枕雲舟捏的渣都不剩的那怪物。
“你......你怎麼......”
那怪物捏著匕首,並未聽見枕雲舟的話,臉上的笑張狂,口中的涎水都要滴了下來,他蹲在婉兒身邊,眼神在她幼嫩的身上迷離。
“你要做什麼!”
枕雲舟渾身的血都沸騰起來,她想要上去將那人推開,手腳卻像灌了鉛一般,她竟動彈不得。
她掙扎著,不慎跌倒在地。
“把她的心頭肉,給我取了。”
耳旁熟悉的嗓音悠揚,蕭何鬼魅似的出現在枕雲舟身邊,居高臨下的望著她,臉上帶著詭異的微笑,嘴角似要咧到耳根。
“竟然,真的是你!”枕雲舟瞪大了雙眼,不敢置信的看著蕭何,“婉兒可是你親手養大的,你怎麼可以狠心對她下手。”
“不要害怕。”
“下一個,就是你。”
蕭何的臉逐漸扭曲,眼前寒光一閃,那怪物舉著匕首就要朝婉兒心口刺下。
“不要!”
枕雲舟渾身一顫,一聲尖叫竟從她喉嚨深處竄出,她驀地睜大雙眼,卻被一物擋住視線。
“姐姐?”耳旁傳來稚嫩童音喃喃的囈語“姐姐不怕,婉兒在呢。”
婉兒似是被這一聲叫喊吵醒了,但她困的睜不開眼,迷迷糊糊的來抱著枕雲舟的腦袋,小手輕拍著。
“沒事沒事,婉兒在這。”
原來是夢,枕雲舟悄聲舒了口氣,真真是嚇得她心快從嗓子眼冒了出來。
此時她口鼻被婉兒捂著,有些喘不過氣卻不敢動彈,聽到婉兒的話,竟是昨日自已用來安慰她的話語,不由得心頭一暖,冰涼的手撫上婉兒稚嫩的臉,小心捏了捏。
還好,只是一場夢,不過......夢裡那主謀竟是蕭何。
這種感覺怪異到了極點。
身旁的小人囈語聲逐漸停了,枕雲舟慢慢將臉上的胳膊抬下來,眼看著小人安然睡去,自已卻睡意全無,只好睜眼躺著到天亮。
陽光曬進屋內,幾隻麻雀嘰喳跳在窗沿。
“哎呀!小姐,你可要當心些!”
“啊!都怪你,我差點都要捕到了,都叫你給嚇跑了!”少女稚嫩又清脆的嗓音配著語氣中的不滿,只叫人聽出撒嬌的意味。
婉兒拿著比她身長一倍的大網,興致勃勃的守著她那荷花池裡的魚,嚷嚷著非得抓上一條,身旁數幾名僕從正滿臉憂愁的護著她,真是好不熱鬧。
枕雲舟嗑著瓜子,百無聊賴的依靠在鞦韆上,媚眼半眯著看著這一出好戲,腿時不時蹬兩下,任憑鞦韆左右搖盪。
這小孩,自已沒本事抓不著,還要怪著旁人,枕雲舟無奈地搖了搖頭,暗歎道“千萬別叫自已一頭栽進池子裡。”
“姐姐,你且等著,婉兒今日定要請你吃紅燒肉魚!”
“好,我等著。”枕雲舟噗呲一聲笑了出來,眼珠一轉,“你怎的每日都不用上學堂?”
“她那樣子,要是去了學堂,怕是整個學堂都要給她掀翻了。”蕭何不知何時推開她小院的門,此刻正站在玄關處,一襲白衣,輕柔地勾著嘴角,眸中映著陽光,竟滿是書生的儒雅之氣。
“我已將昨日之事報給了衙門,私下也派了府上的人去尋,約莫不出三日,就可有結果了。”他覆著手,望向枕雲舟的目光柔和。
“以防出現什麼意外,今日起,你二人最好先不出將軍府,好生在這小院待著即可。”
枕雲舟看向他,腦中逐漸浮現昨晚夢中蕭何的臉,竟與眼前人的臉逐漸重合,驚得枕雲舟脊樑一陣陣發寒。
“婉兒才不去學堂,婉兒聰慧著,自已看書就能頂得夫子那些不著調的三言兩語。”婉兒沉溺於撈魚,只將枕雲舟問她的話聽了去,只見她人影突地一閃“小哥哥!你什麼時候來的,嚇了婉兒一跳。”
“你呀,最是頑劣,夫子的話哪裡是不著調,分明是你自已不願聽。”蕭何將婉兒摟在懷中,輕敲她的頭“要聽你雲舟姐姐的話,這幾日先不要出門。”
“今日朝中使者要來,我且先去準備著,你們好好休息。”
見蕭何又要看向她,枕雲舟忍下心頭的異樣,調整好神色,好整以暇的道“去吧,我好生看著她便是。”
看著這小孩不著調,實際上是有兩把刷子,蕭何前腳剛走,她後腳就撈了幾條鮮肥的大魚上來,此刻魚被擺在桌上,呼呼冒著熱氣。
“姐姐,這魚可香了,你可嚐嚐。”
剛撈上來左右不過三分鐘就進了廚房,新鮮的很,能不香麼。
枕雲舟夾了一筷子,魚的鮮嫩肥美的口感配著甜醋口的醬汁,很是美味。
“嗯!不錯不錯。”枕雲舟讚歎得直點頭“魚是你捕的,費神費力,你多吃點,小孩子,也得好好長身體。”
“那是,婉兒就是最厲害的!”婉兒神氣的仰著頭,津津有味的嚐了一口,眼睛冒出星星,含糊不清的道“真的好好吃啊!我日後天天都要吃!”
這池子裡的魚怕是日日都得遭殃,枕雲舟低頭笑著無奈搖了搖頭。
“枕氏可在。”院子木門吱呀一聲被推開,房外傳來男子尖銳的喊聲,咿咿呀呀的宛若在唱戲。
“呀,是朝中的人來了,姐姐,咱快出去迎接。”婉兒一撩筷子,拉著她就往外出。
婉兒雙手橫於胸前,俯身作揖道:“蕭婉兒見過徐公公。”往日一向胡鬧的小孩,此刻稚嫩臉上滿是莊重。
“蕭小姐,你這府上可是要多一位將軍啊。”徐公公不陰不陽的語調刺得人耳朵生疼。
“奉天承運,皇帝詔曰:枕氏,作戰驍勇,深思奇略,善克令終,爾念其臣職之當休,恪尋要束,特封爾為昭武校尉,錫之敕命於戲,威震夷狄,命其明日前往宮中,共商封賞事宜,欽此!”
徐公公藐著枕雲舟,聲調尖銳“枕氏,還不跪下接旨。”
跪?跪天跪地跪父母,哪有要跪他這不相干的人的道理。
“不跪。”枕雲舟面色一凝,仰著腦袋側眸盯著他道,衣袖一甩,“聖旨,拿來就是。”
“姐姐!”婉兒伸手扯了扯她的衣角,身後一眾人皆已跪下,她悄聲道“不可。”
“真是好大的膽子,皇上聖旨在此,豈有不跪之理?”徐公公冷哼一聲“我看你是腦袋不想要了。”
“噢?這麼說,是你可取我的腦袋咯。”枕雲舟眼睛半眯著,歪著腦袋,雙手環胸,嘴角浮起一抹譏笑“來呀,你倒是來取呀,我腦袋就在這呢。”
“你!”徐公公作勢要上前,卻被身後一人拉住,朝他使了使眼色,兩人對視一眼。
徐公公咬著牙回頭,努力順了順氣,將那聖旨朝枕雲舟一甩,怒喝一聲“我們走!”
“婉兒恭送公公。”
“姐姐!”婉兒話語中頗有埋怨“你可是惹了大禍了,接聖旨怎可不跪呢。”
枕雲舟眉頭一挑:“我就不跪,一個什麼也不是的臭男人,咿咿呀呀的,一句話能說出四五個腔調來,也要我給他跪?他想得到美。”
“明日進京,遇著皇上你可千萬不能這樣。”婉兒苦著張臉:“整個將軍府都要給你賠罪的。”
“我一人犯錯,又與你們何干。”枕雲舟不可置信的驚呼道,末了冷哼一聲:“他要是敢來,我就將他派來的人殺個片甲不留,好教教他道理這兩個字怎麼寫!”
“姐姐,你怎比婉兒還胡鬧。”婉兒的臉皺成了個乾癟的橘子。
“你儘管放心。”枕雲舟拍了拍她的腦袋。“我說到做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