人群嘈雜聲越來越大，不遠處一群人圍在一起，熙熙攘攘，看不清發生了什麼，枕雲舟眼見找不到蕭何，便決定先往有人的地方去。
約莫一炷香的時間，她費勁撥開人群。
看清裡邊發生何事後，枕雲舟不由得心下一沉，呼吸幾乎要停住，她眼疾手快地捂住婉兒的眼睛，冷呵道“別看！”
地上那少女，約莫是跟婉兒一般年紀，鮮血從七竅流出，裸露的肌膚青紫一片，胸口處被剖開，看樣子，是被人剜去了心頭肉，死狀慘怖，讓人不由得倒吸一口涼氣。
周遭人皆在竊竊私語，對著那少女指指點點，卻無一人看見是何人乾的此事。
婉兒許是看見了，轉身把頭埋進枕雲舟懷裡“姐姐......”她小小的身子不停在顫抖，怯生生地拽著她的衣袖不肯鬆開。
“沒事，沒事，姐姐在這。”枕雲舟安撫地拍著婉兒的背，聲音一冷“姐姐絕不會讓人這般對你。”
“雲舟！”焦躁的聲音從背後傳來，蕭何趕到她身邊，隨即一愣“這是......”
“你作甚，竟能真跑丟了。”枕雲舟秀眉倒豎，冷眼瞪他，呵斥道“你這京中，竟也能發生這等駭人之事，想來也不甚太平。”
說罷她將婉兒給蕭何抱著，自已上前看那女子的傷勢。
湊近時屍臭已開始瀰漫，想必事發時是在夜間。
此地偏僻，若不是她剛拉著婉兒無厘頭的跑了許久，引得人群來了此處，不然這屍體應就悄然腐爛於此，萬不會叫人發現。
枕雲舟蹲下身，不顧飛起的蒼蠅幼蟲，仔細觀察著，且看那女子身上的傷，大部分青紫為跌倒所致，有些許為草木所劃，全然不見因掙扎而留下的痕跡，唯有心口一處致命傷，刀口整齊，顯然是被人一刀斃命。
如此乾脆整齊的刀口，該兇手的身手必然了得，且訓練有素，不是一般人能到達的地步。
枕雲舟臉色微變，轉頭看那蕭何的神色，卻不見異樣。
如此身手之人，有可能出自軍營，但卻不是必然，枕雲舟收起心思，心道自已真是太多疑。
她眼前突的閃過一物，藏於那女子手下，她拿起一看，竟是一片湛藍色的衣角，上面除了染著鮮血，還有清晰的油汙漬。
枕雲舟眉頭一挑，將那塊衣角放在鼻尖嗅了嗅，是牲口特有的油腥味，此人，約莫是個屠夫。
“諸位百姓，這兇手不慎，被拽下下一片衣角，上面這油漬味，我約莫著，這人應是個屠夫，或是常殺生之人。”
“我未能完全辨別，還請能人相助。”
枕雲舟舉起那片衣角，隨手遞給一人，示意他也嗅嗅一探究竟，沒成想那人怕得手一抖，尖叫著往後退去，那衣角飄落在地。
人群中鑽出一身著麻布的男子，他竟主動拾起那衣角，垂眸仔細看著，末了也放在鼻尖嗅了嗅。
“這種成色的布料。”他神色微變，語氣沉穩有力“兇手，應是於東城集市中某家肉鋪的屠夫。”
“東城，這可是離這甚遠啊。”
“竟從東城追到這來，這兇手怕是早已蓄謀已久。”
“真是可惜了啊......好好的一姑娘。”
周遭人群討論開來，細碎的語言傳入枕雲舟耳中。
枕雲舟仔細觀察這人，總覺得應是在哪見過，他身上的感覺很熟悉，尤其是他的眼睛。
這男子，身上的麻衣布上滿是補丁，腳上一雙草鞋略有破洞，五官毫無特點，整個人卻收拾得乾淨整潔，背挺得筆直，眼神淡然，略有隱居於世間的高人之氣。
他也在打量著枕雲舟。
“本將軍向諸位承諾，掘地三尺，也定將此人找出來。”蕭何的聲音傳來，他的僕從已趕到，先將婉兒帶了回去。
他上前拉住枕雲舟的胳膊，將她拉了回來“彼時，定會給大家一個交代。”
“好！”
“多謝將軍！”
“咱大夥都等著呢，有什麼需要的，咱們一定配合！”人聲頓時鼎沸。
“不必緊盯著東城，這人說的話未必是真的”枕雲舟的目光從那男子身上挪開，回頭悄聲道“凡是可疑之人，都要查一查。”
“這是自然。”
“如此，那便勞煩將軍了。”眼前那男子驀地開了口，話是對著蕭何說的，目光卻還是落在枕雲舟身上。
二人愣了愣，不知他到底是何用意。
空氣中靜默了半晌。
“大夥都散了吧。”
蕭何眸色微冷，不去理會他，只是抓著枕雲舟的手腕力度緊了緊，將她帶離人群。
夜已深了，回府路上，枕雲舟與蕭何於一架馬車，她今日本就疲乏，此刻更是顯得無精打采，卻還強撐著，俏麗的臉皺成一團，腦中不停的在思索。
“累了，便休息吧。”蕭何淡淡看著她，語氣中沒有一絲波瀾。
“京中此前，可有發生這種事？”枕雲舟搖了搖頭，揉著腦袋低聲道。
無人應答。
枕雲舟詫異的抬頭，見蕭何垂著眼眸，不知在想何事，竟沒有回答。
難道......
她剛張了張口，話音未吐出半個字。
那蕭何突地開了口打斷她，聲音嘶啞：“未曾。”
枕雲舟心裡閃過一絲異樣，他此刻竟在撒謊麼，如此拙劣的演技，倒是一時讓她分不清是真是假。
她不作聲，一雙媚眼悄悄打量著蕭何的神色，眼前那人合上眼，看著竟是在休息。
良久，枕雲舟目光定在蕭何臉上，秀口緩慢吐出幾個字，一字一句地道“如此，那便好。”
男人臉上沒有半分波瀾，他竟難得的不再往下接話。
馬車內一片沉寂。
待回到她的小院，踏進房門，見婉兒正躺在她床上呼呼大睡，一身衣裳都還未換。
門口的僕從小聲道：“婉兒小姐說，要在此處等著您回來，沒成想......等著等著她便睡著了，奴才不敢驚擾小姐，就......”
“讓她睡吧。”枕雲舟揮了揮手，打斷他的話“你下去吧，我來就好。”
“是。”
枕雲舟慢步走到床前，看著床上酣睡的小人，腦中一閃而過今日地上那女子血淋淋的模樣，心中不由得一疼。
那女孩子真真是可憐。
若是婉兒......
她甚至連想都不敢想。如此可愛的人兒，怎可忍受那樣的苦楚。
她藏在袖口的拳頭緊握著，心中暗自發誓道“絕不能再讓我的人再受到傷害。”
枕雲舟小心翼翼的躺下，側身輕撫著婉兒的腦袋，眸光微閃，盯了她許久，柔聲道“睡吧，姐姐定保護好你。”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