帳內,一行五人圍在桌前。
蕭何坐在案前,手握茶杯,茶香縈紆,霧氣繚繞,眼前人冷峻的臉龐被煙霧繚繞,看不清神色。
“將軍,此事萬萬不可啊,那女子來路不明,昨日夜到子時,那大星來時,天色大亮,在空中燃起熊熊火焰啊,末了泛起異色,詭異至極啊!”
周圍幾人面面相覷,驀然有一人上前道“此言有理!昨日天色異樣,今日那女子突地出現在咱們營裡,這...怕是妖星轉世而來啊!”
剩下人紛紛附和道“是啊!我軍被圍困至此,怕就是妖女所致!”
“讓她一人帶兵,實在是荒謬啊!將軍!請您三思啊!”
靜了半晌。
蕭何突自喝著茶,淡淡道“我先前與她較量了一番,她的實力遠遠在我之上。”
“且軍中已無良將。”他靜靜藐著這幾人,俊美的臉龐難掩冷峻“又或許,由我親自帶兵,如何呢?”
“將軍,這實在冒險!您萬一有個三長兩短,我們這軍可就......”
“既如此,眼下諸位的意思......是有哪位高人要毛遂自薦咯。”蕭何驟然打斷他的話。
“這......”幾人相互對視一番,臉上露出幾分心虛。
突自領著五百死士上去送死,他們沒有這個實力,也沒有這份膽量。
末了,蕭何站起身,取出掛在身後帳上的披風,往桌上一甩。
那血完完全全浸透了披風,散發著濃厚的腥味,經了一夜還未乾涸,取下時那帳上還印著幾條血跡。
“昨夜,她已以性命為證,我相信她。此事不必再議。”
“三日後,按計劃行事。”
那幾人臉色一僵,互相對視幾眼,憋了好半天,再也沒放出半個字。
他們長長地嘆了口氣,恭敬地向蕭何作揖,紛紛退下了。
——
一夜無夢,枕雲舟醒來時,已將近傍晚。
暮色低垂,天色微微泛著黃,窗外風聲鶴唳,沙子敲著窗戶,嗚嗚響著,像是厲鬼在索命。
前一日的記憶潮水般湧來,枕雲舟抱著腦袋,從床上坐起。
渾身都像是要散架了一般,她應是睡了很久了。
手腕間的刺痛傳來,傷口被人仔細處理過了,白色的紗布裡三層外三層的包著,裡邊透出草藥的清香。
只是...
她身上還是那件破破爛爛的制服,左不過外邊給披上了一件大氅。
那將軍還真是個好人,沒在這種時候佔她便宜。
枕雲舟撈住袖子,放在鼻尖仔細嗅了嗅,一陣清冽的香,似是雨後山間竹林深處的味道。
很符合那蕭何身上的氣質,這衣服十有八九是他的。
帷幔被人掀開,風帶著黃沙灌了進來。
來人穿著常服,黑色玄衣襯得那人染上幾分帝王之氣。
“醒了?可還有哪處不舒服麼。”男人聲音冰冷,言語中透著若有若無的擔心。
枕雲舟搖搖頭,道“感覺好多了,不過,你這藥還挺好聞的。”她嗅著自已的手腕。
她小心瞅著他,眼見面中似帶有厲色,意外道“怎麼了,發生什麼事了嗎?”
蕭何目不轉睛的盯著她,嘴角突然扯起一抹笑,道:“他們不相信你。”
...這小子是在嘲笑她嗎?
也虧的他現在還笑得出來。
“啊?”枕雲舟癟著嘴,有些欲哭無淚地道“那怎麼辦,我對天發誓行不行。”
“自然是不行的,不過呢,發誓,應可有錦上添花之效。”蕭何略有些戲謔道。
我呸!
古人真是無理取鬧。
“你不是大將軍嗎,怎麼,難道你說的話難道不作數?”枕雲舟小聲嘟囔著。
“嘴上固然信了,可心裡不信。”蕭何神色淡然“帶著不全然忠心於你的人上戰場,無疑是自尋死路。”
確實,還真是這個理。
枕雲舟變得更加沮喪起來,她把臉埋到被子裡,不動了。
蕭何就站在床邊,看著她,竟想起他若干年前養的一隻狐狸,精明又有些可愛,讓人只想去逗逗她。
就這樣靜了好半晌。
枕雲舟突然從被子裡炸起。
“我懂啦!他們就是不相信我的實力嘛。”她眼中閃著星星,滿臉寫著躍躍欲試“我跟他們打一架,把他們打服了,如何!”
蕭何噗嗤一聲笑了出來,一邊低聲笑著一邊走到案前,給自已倒了杯茶,仍然還是笑個不停。
......
笑吧笑吧,遲早嗆死你。
“當真?”蕭何斜著眼看她。
“那當然啦,那不然還能怎麼辦呢。”
“你倒是勇氣可嘉。”他心中生出一股暖意“好吧,既然你有想法,本將軍答應你便是了。”
營裡好久沒有樂事了,來這一出,倒是可以好好看個熱鬧。
“那我們就定在,明日,如何?”蕭何理著衣袖,低頭問道:“你可休息好了?”
他給枕雲舟用的藥材極好,是京中為他這一戰特意制的,極其珍貴,藥效極佳,拿出去變賣可換得黃金數量。
可眼前人完全不懂這這藥的稀缺,一個勁的嗅著那藥味,也就懂得一個香字罷了。
枕雲舟聞言扭了扭手腕,“誒?竟然不痛了誒,方才我起來時還有些疼呢。”
僅是跟他說了會話,竟好的這樣快,這藥真是厲害,怪不得這樣好聞。
枕雲舟不由的再次朝她腕間嗅了嗅,啊,真是奇香,她以後要把這些藥材製成香囊,日日帶在身上。
蕭何不由得搖了搖頭,無奈問道“你還未回答我,明日去將他們打服,如何?”
“當然可以啦。”枕雲舟頭也不抬。
蕭何略有些寵溺地笑著說道“你要是喜歡,待我們大勝回京,我且將剩下的藥材悉數贈與你,可好?”
枕雲舟瞪大了雙眼,不可置信的看著他,幾乎要從床上跌下來,問道:“當真?”
“君子一言,駟馬難追。”
“好,那我們一定會大勝!”枕雲舟斬釘截鐵地道:“我說到做到!”
蕭何笑著看她,心中的漣漪泛得更甚。
“你且好好休息,其餘的我來佈置,明日,我派人來叫你。”他站起身,作勢要走。
枕雲舟愣住了,休息?她剛睡醒呢。
嘴巴不由自主地癟了起來,略有些淚眼婆娑地望著他。
蕭何一愣,不明所以地站在原地。
枕雲舟的肚子恰到好處的發出咕嚕聲,她剛準備好的眼淚收了回去,臉上剛準備好的表情一下僵住了。
“......”她摸摸鼻尖,裝作若無其事地道:“我,還沒吃飯呢。”
蕭何忍住不笑,嘴角抽了抽,道:“我去為你準備些吃食。”
軍中都是男人,飯食做得粗糙,看起來很是寡淡,且現下距離飯點已過了很長時間了,飯已經完全涼了。
枕雲舟沒顧上這些,她已經好久沒吃上飯了。
眼前的人狼吞虎嚥,形象全無,蕭何嘴角的笑意更甚。他鮮少見女子這樣豪放,想起她的勇氣,心裡生出敬意來,心中的滋味有些莫名。
他輕聲道“慢些吃,沒人搶了你的。”
“......”枕雲舟不去理會他,心裡暗道“你要搶也搶不過。”
房內燭火搖曳著,牆上兩人的影子忽明忽暗。
蕭何突然又想起了兒時,與他......母親偶爾在一起時,也是這樣難得的溫馨。
他臉上染上笑意,他自已都沒發覺,就這樣靜靜看著她。
待她風捲殘雲得差不多了,蕭何找好時機,一拂衣袖擱下一句話,輕飄飄的走了。
“明日我來叫你。”
“知道了。”枕雲舟顧不上他,懶懶的打了個飽嗝,話語含糊不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