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先把刀放下。」蘇牧謹慎地站在門口,一動不動。

我這才意識到手上還拿著的水果刀,趕緊扔到一旁,蘇牧見狀才緩緩走到沙發旁。剛剛從恐懼中緩過神來的我,像是突然想到什麼一樣,對著蘇牧說道,

「不是,這大過年的,你來羽慕家幹嘛?難道你跟羽慕……」

「傻子,我是來要陳志宇手機的。還有你,大過年的不回家在她家幹嘛。」蘇牧一臉嫌棄地看著我。

「我……我今年回不了家了,所以才在她家借住。倒是你,陳志宇一個星期前都已經來過了,手機怎麼可能忘這麼久沒拿。」我懷疑地盯著蘇牧。

蘇牧開啟了一包桌上的餅乾,翹起二郎腿。

「那個是他專門跟我聯絡的手機,裡面有我要用的東西。不信的話,你可以打電話問高羽慕是不是有一個手機在她這。」

看他的表情挺認真,我也沒再繼續問下去,走過去坐到沙發另一側,也拿起一個果凍吃起來。頓時間房間只剩下吃東西的聲音,氣氛變得有點尷尬,我開啟電視繼續看著春晚。

蘇牧就這麼坐著,一直吃著桌上的小吃,也不說話。我實在忍不住,開口問道,

「你是不是沒吃飯。」

蘇牧輕輕點了點頭,眼睛卻看著另一邊。這個傲嬌男,餓了也不會說,當然我只敢在心裡想想,可不會真的說出來。

我站起身準備去收桌上我吃剩下一半的魚,他忽然伸手攔住。

「沒必要收,可以吃的。」

「呃,這個是我吃過的,但是今天我確實只買了一條魚,所以只能做其它的。」

「沒事,放著吧。」

我不再多說,對著廚房走去,隨便給他弄了一個炒肉和三鮮湯。他見我弄好,主動過來把菜端過去。而我徑直走向桌上的魚,當著他的面抬走,他一臉疑惑地看著我。

「魚冷了,我給你熱熱。」

不一會我抬著熱好的魚放在桌上,他津津有味地看著春晚,看也不看我,忽然說道,

「一起吃唄。」

我看他遲遲不願動手,估計是不好意思,就去拿了一個碗陪他吃起來。我的笑點比較低,看到小品時還是忍不住會笑起來,再怎麼說也跟他朝朝暮暮半年了,他只要不說話我就會下意識地把他認成小蘇牧,全然忘了這間屋子裡的尷尬。只有他還是一言不發,自顧自地吃著。

「親愛的朋友們,就讓我們相約明年的除夕之夜!」

隨著春晚的落幕,象徵著新的一年即將到來。城裡的除夕比起我長大的村裡少了一道風景線,我們總能在十二點時看到漫天的煙花齊放,可現在都已經看完春晚,外面的世界還是一片黑暗。

我倆早就放下了手中的碗筷,直到春晚結束,我才站起身去收拾桌上的飯菜。蘇牧也同時站起身,對著羽慕房間走去。等我放完飯菜回來,看著他手上拿著一個黑色的手機站到我面前。

「張萍萍,新年快樂。」

我忍住心中的喜悅,假裝平靜地說道,

「新年快樂呀,你可是除開家人以外跟我第一個過除夕的人。」

「這二十五年,我爸跟農慶怡只在家過了七次除夕。今天算是我頭一次跟別人一起吃年夜飯,往年除夕王姨做完飯就趕回家了。」

雖然蘇牧面容仍是平靜,可卻不難聽出他說話時的落寞。我微微抬頭看他,不知道怎麼出言安慰。他身後的窗戶還是那麼黑,燈光射得他的身影是如此落魄,一點不像我認識的那個天真孩子。

這一個月他肯定很孤獨吧,找不到沒有下落的父親,決裂了欺騙他許多年的繼母。

「啾!嘭!」

……

「啾!嘭!」

正當我可憐他之際,窗戶外閃過一道絢麗的光亮,隨後那光亮的末端迸發出炫彩的花朵。蘇牧的臉在這道光的照亮下,顯得無比堅毅。

是呀,人們怎麼可能習慣黑暗,即使被壓迫,被阻礙,被誤會,也還是會像普羅米修斯那樣不顧一切地去點亮世界,孤獨、鄙夷、不理解都在此刻被燃燒殆盡,而那被灰燼掩埋的大地也開始孕育希望。

……

「你現在瞌睡來嗎?」蘇牧臉色逐漸恢復平靜,向我問道。

我搖了搖頭,他又接著說道,

「走唄,出去兜兜風。」

我並沒有多想,應了他的邀請,對於我來說蘇牧還是很有安全感的,隨便套了一件羽絨服就跟著他下了樓。

蘇牧開著車來到了一條寬闊的大路上,路周邊掛著一串串小燈籠,把我們倆的臉色映得微微發紅。我不知道該說些什麼,只好一直望向窗外的風景。

「你為什麼回不了家,是不是農慶怡難為你了?」

「啊?沒有沒有。是我爸媽的問題,他們想讓我繼續跟著農姨,至於為什麼我不太清楚,反正好像挺怕農姨的。」

說到農姨,蘇牧的眼神變得兇狠起來,沉聲道,

「我這個繼母確實不像你看到的這麼簡單,表面上她幾乎憑一己之力把我家攪得天翻地覆,但我不相信一個人可以做到這種程度,可我想盡辦法也找不到有任何人幫她的痕跡。」

「那你爸爸呢?有訊息了嗎,直覺告訴我他還在的,你一定不要灰心。」

我現在還記得陳志宇說過蘇爸還在世的訊息,想以此安慰和鼓勵他。聽到這,蘇牧伸出手去拿儲物盒裡的煙,剛叼起一根,下一瞬又放回煙盒內。

「沒事的,你想抽就抽,我能適應。」

「算了,答應過我爸不抽的。」

我還以為他是因為我在才不抽,不由尷尬地搓了下臉,蘇牧並沒有看到我的舉動,而是面露凝重地說道,

「其實……農慶怡應該沒撒謊,我爸確實不是被她帶走的。」

我瞪大雙眼看向蘇牧,感到不可思議,如果不是農姨那為什麼三年了還沒有找到蘇爸。蘇牧接著剛剛的話,

「我私底下託人查了他的身份證使用記錄,這三年來只有過一次,是在我們出車禍後半年多,偏偏是警察停止調查這件事之後的一個月。記錄顯示他上了一輛公交車,奇怪的是那輛公交車所處的市區離我們這隔著兩個省。」

我想也沒想就插話道,

「那為什麼不報警,可以把這個線索提供給警方呀。」

「我去了,可到警局系統查詢時卻沒有任何顯示,我想應該時被人發現後搶先我一步抹除了這條記錄。」蘇牧耐心解釋道,當我以為他要說完時,卻又補上了一句,

「說明,除了我跟農慶怡外,還有其他人在關注著這件事。更讓我擔心的是我對這個“其他人”一點都不知曉,連到底是一個人還是一群人也還沒有辦法得知。」

好不容易輕鬆了一個月,遇到蘇牧又開始讓我的大腦高速運轉。蘇牧之後沒有再說其它事,我們又兜兜轉轉差不多半小時,他把我送回了羽慕的住處。

我下了車跟他擺了擺手,正準備轉身離去。身後傳來他的聲音,

「謝謝你聽我說這麼多,這些事與你無關,只是我好久沒跟別人聊聊天了。明天醒來,就把今天這些都忘了吧。」

我衝他笑了笑說,

「放心吧,蘇少,我就當是你報答我今天做年夜飯才說的故事。」

我看到蘇牧那張帥臉難得地笑了,是我從沒見過出現在他臉上的很溫柔的笑容。頓時感覺臉滾燙起來,拔腿就往樓上跑去。

我進到屋內開啟燈,走到窗邊去看樓下,蘇牧居然還沒走,他站在車邊正好看到我伸出頭。下一刻他鑽進車內,很快就走了。

「嘿嘿嘿……」

跟著帥哥出去兜風的興奮此刻還沒有消停,持續了好一會才上床睡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