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章 初見

傍晚時分。太陽被烏雲遮住,地面上一切生物都暗無生色的存活著。學校院牆外的一隅處,灰暗的角落裡,陰冷潮溼正渴望著烈日能照進來。

潮溼帶刺的小草旁不斷的傳出小女孩稚氣的嘲笑聲,淹沒它的是一聲辱罵。

“這麼噁心嚇人的刀疤,信不信我再給你來上一條。”

說話的人是正在上高一的蘇怡,一頭漂亮的棕褐色長髮,五官標緻且端莊。

蘇怡家世好,父母都是當地有名的富豪,頗有影響力,有錢人家的孩子,屁股後面當然跟著一堆小跟班,李沫淑就是其中之一,與其她小跟班不同的是,李沫淑家也算是有點兒錢,所以經常能與蘇怡面對面說話。

下午放學後,捉弄黎明妙就是蘇怡等人為了解除一天學習疲勞的良藥,這已成為了習慣,而今天恰逢陰天,正是整人的好時節。

“蘇怡,這個刀疤女中午的時候故意摘下了半截口罩,嚇你不說還有意瞪著你。”李沫淑抱著雙臂站在一旁,挑事的看著半倚著牆角,被蘇怡壁咚的黎明妙。

“我沒有瞪,口罩是不小心滑下去的,我不是故意的。”黎明妙小聲的弱弱的進行反駁,稍作轉頭狀時,一條極深的刀疤將臉從鼻子中央處分成了兩辨,上面是眼睛,下面是嘴巴,整張臉像是用粗褐色的線縫合了好幾次,才拼接成了一張臉,看著極其猙獰又恐怖。

“哇,還說不是故意的,誰讓你轉頭了,是真要嚇死老子嘛!”蘇怡一巴掌扇了過去,黎明妙的臉就貼在了牆面上,一股刺疼穿心而過,再沒有力氣轉頭。

“竟敢嚇唬我,給你吃了豹子膽了,你這個刀疤女丑八怪。”

蘇怡摔了摔剛剛扇巴掌的手,有點兒吃疼,李沫小淑見狀,問:“沒事吧?”

蘇怡:“沒事。”

其她幾個小跟班見了,起鬨著撕扯住了黎明妙的頭髮,蘇怡看著一副面無表情。

片刻,蘇怡看向牆邊的一處泥潭,裡面存了不少水,示意地瞧向李沫淑。

“蘇怡,她這刀疤也許是假的吧,讓大夥兒給她清洗清洗,沒準就不那麼嚇人了?還有她那雙眼睛,就不敢再瞪人了?”

蘇怡邪佞的笑笑,微微的點了點頭,同意了這樣的意見。幾個女孩子立馬行動架住了黎明妙的胳膊,到泥潭處,裝了滿滿一礦泉水瓶的泥水,從額頭往下倒,直到滿臉的泥,這才鬆手。

蘇怡一陣嫌棄的抬手捂住了自已的臉:“行了,那邊有乾淨點的水池,你們給她洗洗。”

又一次架住了黎明妙,把她帶到了水池邊,直接按著黎明妙的頭埋在水池裡,咕嚕嚕的水聲響起,她們把她丟在了一旁。

把風的小跟班跑了過來,著急的說:“老師來了。”

蘇怡:“撤!”

她並不怕老師,只是不想多惹一事,這所學校不是公立學校,是學生家長們資助的私學,關於霸凌同學的事,常有發生,老師們也懶得管,但是畢竟反映到了爸媽那裡,臉上多少會無光。

再者說了,如果黎明妙被哪個老師同情起來,那她們的樂趣就會少很多。

黎明妙坐在水池邊,半個身子都溼透,耷拉著腦袋,渾渾噩噩的感到冷已把自已淹沒在了深淵深處,縱橫交錯的荊棘藤蔓嚴嚴實實的緊緊禁錮著她。

黎明妙吃力的想要站起身來,可她的雙腿似乎被牆角的刺玫瑰花枝幹上的刺扎滿了,鑽心的疼使她不敢動,嘴角流出來一些令人想吐的泥水,她都驚訝自已居然已經習慣,不會吐了。

這個水比起廁所馬桶裡的水要好喝不知多少倍,往日那一暮暮,吐出了胃裡最噁心的東西,現在吐不出來也很正常不過了。

她強忍著疼痛半站起身,路燈忽然亮起,正好打在她微睜的雙眸上,黃色的光讓她難以適應,有種被暴露的感覺。就像被關了許久的小動物,一下子開啟了籠子,放到了人群中。

“你怎麼了?”一道溫柔好聽的聲音傳進黎明妙的耳朵裡,隨著這道聲音一雙有力的手臂抓住了她往下摔的身子,用力抓住了她的雙臂,把她硬生生的扶了起來。

黎明妙聽出是陌生人,不自覺的本能抬起了頭,立刻撞進一雙好看的墨一樣的瞳仁裡。

黎明妙自此再也沒有忘記過這個場景。

這個人很溫柔的看著她,眸子裡盡是憐惜卻沒有一點點絲毫的驚嚇、恐怖和嫌棄,與之之前她所經歷過的神色完全不同。

黎明妙大著膽子貪婪的細細盯著他看,看上去他像是一個學生,和自已一樣,應該是學長,他有一頭好看的黑色短髮,穿著藍色輕薄面料的牛仔襯衣和修身牛仔褲,袖口挽到了胳膊肘,渾身上下都透著陽光的青春氣息。

這個大男孩兒真的好帥啊……黎明妙突然反應過來時,立馬下意識抬手捂住了臉。

垂下頭,自已這張臉,就算了吧!

“我,我……我沒事。”黎明妙捂著臉低聲呢喃,低頭轉過身不再看他。這時,一道很悅耳的鈴聲響起來,他從兜裡拿出手機接電話,又忙從包裡翻出一件外衣直接塞進黎明妙的手裡說。

“穿上吧,不用還。”說完打著電話走了。

黎明妙忍不住再次抬起頭來,又看了一會兒,發現他的背影,接電話的姿勢,那一頭的碎髮飄逸又柔順,瀟灑帥氣。

他在路燈下,閃著耀眼的光芒,而自已呢,是不起眼的,渾身上下散發著惡臭的死耗子。

十多年過去了,如今,黎明妙還是很清晰的能記起當年那個帥氣的男孩兒,他的音容相貌,送衣服給她的那個在路燈下接電話的背影,他就駐足在她的腦海裡,一刻都不曾忘記過,雖然男孩兒長大了,成人了,比之前更加的成熟,相貌也有所改變,可是她還是一下子就認出了他,時心易,就是當年那個扶她的那個人。

時光荏苒,有些人有些事,也許不經意間就丟失了,不見了,更何況她和他僅僅只是一面之緣,他的善意的舉動讓她有衝動想再次見到他,想說一聲:謝謝!這個世界上的事就是這麼大巧不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