徐仙兒記得,在主院的左後方,是府裡景緻最盛的芳菲庭。可惜,即使在夢裡,徐仙兒都未曾見過,所以腦中投影裡,那片很是空白。

在皇宮的區域,徐仙兒還能撿到一些帶圖案的碎木石瓦,但這鎮國公府的大火好像特別烈,將一切燒得乾乾淨淨。

“妞妞,這是鬧哪樣?這叫尋親成功還是中道殂?”徐仙兒坐在油墨最重區域,這裡大機率是府中的祠堂。

“額……”狗子的眼睛瞪得圓圓的,表情盡顯一個無辜。

……

徐仙兒嘆了一口氣,“那好吧。探親結束,回家!”

“姐姐,你不管管跟著你的……”

“白大叔?”

徐仙兒老早就發現他了。“他也沒傷害我,昨夜可能還趕走了其他討嫌之人。就當他不存在吧。”

白大叔,白家……九兒姓白。

阿瑄說不能相信白家,還有九兒的娘……

雖然猜測了彼此的關係,但徐仙兒對夢中人的思考,還是局外人的角度。

萬一,只說萬一,夢的視角不是她,那豈不是認錯親戚。

白暉則是完全相信徐仙兒跟白家有血緣關係了。

從她出現在茅屋門前的那一刻,這張與六院九娘子七成像的臉,還有隱隱瞞瞞到這陽城一探的行為。

只是……

回程路上,白暉也一路跟著。

在臨近武州境時,徐仙兒必須要改道翻山之前,才對他下了迷藥,將他留在路邊。

徐仙兒帶著一頭熊、兩隻鹿、還有些小山貨,浩浩蕩蕩進了武州城。

在城門守衛的注目下,徑直跨越大半個城,去到上東街源和堂過明路。

張老醫,為人有些清傲,但確確實實是位醫術精湛,專於救人的好醫者。

最初在醫帳裡,他些微瞧不上徐仙兒,尤其是徐仙兒搞什麼隔離、分流時,減他們的藥方。

為了節約藥材減藥方,張老醫差點被氣出病來,後來還是劉鍾進出面調停的。

不過,當病者並沒有因為減藥方一命嗚呼,反而慢慢好起來的時候,張老醫對徐仙兒的態度就平和了許多。

張老醫能不知道少的那幾味藥不是君藥,減了只是藥效弱些?只是他從來都期望病者的早日康復。

個把月下來,他承認徐仙兒有些本事,也慢慢待見她“前預防、後鞏固、分級治療”的理念。

徐仙兒把驢車駛到源和堂門口,瞧見張老醫的大兒子張杞正在堂中清點藥材。“張大東家,收藥材不?”

“徐娘子的,自是要收的。”張杞笑著抬起頭,邊說邊點頭。

張老醫有兩個兒子,張杞是長子,從小就被張老醫帶著學醫,可惜他在醫術上領悟不夠,不如二弟張苓和他自已的兒子張柏。

張杞索性就不研究病症了,專心打理藥鋪買賣。

醫藥、醫藥,醫方重要,藥材也重要。

源和堂的招牌不光是要張老醫的好醫術,也要好的藥材才能支撐起來。

管藥加管賬,看似乾的全是掌櫃的活兒,實際掌握了張家的經濟大權,張杞也是源和堂名副其實的大東家。

張杞對徐仙兒有感激之情。

這次疫症,源和堂花在醫帳的藥材,郡守只補貼了一點點。

像他爹那為了治病,不吝惜藥材的做法,對他來說就是藥鋪要虧死了。

多虧徐仙兒,身家好歹多保住了一些。

進源和堂的藥材,張杞都是親自把關的。

看徐仙兒的樣子就是進了山,張杞想著快些給她估個價,再讓夥計直接抬到後堂過秤,正提起車簾一瞧。

“這……,這!!”

張杞望了望車裡,又忘了忘車駕前的驢,驢拉熊?怎麼可能,還有兩頭鹿,怎麼可能?

“收嗎?張大東家?”徐仙兒笑得狡黠,總不能說自已用空間運的,只在車停下後,才把獵物放出來吧!

熊和鹿都是這個二八丫頭獵的?怎麼可能?

張杞到底是穩住了心態,連忙招呼各個夥計。

“你,快去把側門的門板拆了……”

“你,快把老爺子請到後堂。”

“把二老爺也叫到後堂來……

“徐娘子,勞煩您駕著車,我來帶路,咱們從側門進堂。”

不知是不是徐仙兒的錯覺,驢車前帶路的張杞,腰背有些佝僂。

源和堂藥鋪分前後,前面六分地是出售藥品的店鋪和坐堂醫間;後面一畝多則是加工炮製藥材的作坊和庫房。

能在上東街這條富貴街占上兩畝地,自然也彰顯了源和堂是武州城的達官貴人們治病取藥首選的底氣。

一般人可進不到源和堂的後堂。

當然,在張杞心中,徐仙兒很不一般。

“這……還有氣兒?”張老醫收回探氣的手。

“啊,我迷暈的啊。放心,不傷身。”

……

這是個什麼小娘子啊!

擰雞頭,斷兔腿,大熊和小鹿卻又搞迷暈這一出。

張老醫很不喜歡,很不!

“這迷藥確定不傷身?”

……呃,也不是。徐仙兒指了指腦袋,“就這兒會不清楚一陣子。”

……

“這藥,你沒給劉老頭兒?”這玩意兒到手,以後出征都給敵軍來一點兒,那不是殺人不費吹灰之力。

“這藥嘛,有些精貴,亦有些難得。”

“方子或成藥,你賣嗎?”張老醫覺得徐仙兒就是狡猾,知道平江軍給不起錢。他也給不起,就是好奇。

“害,我這點伎倆,你驗驗它們就知道了。道上精品多的是。”這話就是拒絕了。

道上?

張老醫真是受不了徐仙兒這流裡流氣的態度,哪是個正經的小娘子,說話總是不遮不攔的。

算了,算了,迷藥不重要,源和堂用不到。

張老醫在這兒說著話,張杞和張苓早就醉心於把熊鹿打量了個清楚。

都是稀罕的藥材,鹿很好、熊更好。其骨、肉、掌、脂、血、腦髓均可入藥。

張杞激動啊,這熊身上最具價值的就是膽,其氣味苦寒、與人無毒、入肝膽心經。可清熱解毒、疏肝利膽、去翳明目解痙鎮痛……

可要保持熊膽的功效,就必須取自活熊。

這麼多年來,這還是藥鋪第一次收到活熊這類極品。不枉此生、不枉此生啊!

“這山鹿來的真是時候,前些日子,趙老爺還託我們給他長子……”

“嗯,咳……”張老醫假裝咳嗽,打斷了二兒子。病人的隱私豈能如此不顧及就說出來,尤其對面就是鬼點子多的小瘋子。

擺正臉色,張老醫開口,“丫頭,老夫我不佔你便宜,這鹿,放我們源和堂收,不過三四百兩銀子。但轉手,不說高門,武州的富戶也出了起五六百。你這成雙的,寓意還好,你好好養著莫著急賣,遇到有緣分的,八百都不再話下……”

“這熊嘛,放眼武州,最好的去處就是城東南的府上……”

城東南府上,便是武州人稱代王府的說法。一個王府就佔了武州三成的地,是武州城絕對的豪門。

“等會兒,就讓老大去稟個信兒,八成能成。”

在徐仙兒看來,張老醫這人就是彆扭,中正又有些迂腐。

“別呀,張老。我送到源和堂,想讓源和堂收,那就是我們之間的價格。至於轉手給那些高門大戶,那是你源和堂的招牌響亮,可不是我的。”

給你錢,還不掙,真是要急死她了。

張杞眼珠一轉,懂,很快就擬了箇中間方案--無論賣價幾何,源和堂只抽一成利。

本來他說的兩成,被老爹的一瞥,頓了頓手,比了個一字,定下了。

交待了迷藥的時效,徐仙兒收了三百兩定金離開了源和堂。

藉著,她架著驢車又繞到安平客棧,把剩下的小獵物出了,最後才搖搖晃晃回成東街。

“你個不要命的,一個人就敢進深山老林,還待一個月……”徐春兒對徐仙兒的管教,永遠都是嘴上手上並進,但實質傷害很小。

手裡看是教訓,實際是幫她彈著腳灰。

徐仙兒把她跟源和堂的買賣交待給徐春兒。

徐春兒更是被她一把子交易賺上千兩驚得不行。

徐春兒一直覺得徐仙兒有本事養活自已,但沒想到這本事有些嚇人。

一直以來,徐春兒都還惦記著給徐仙兒找夫家的事兒,看來她得找機會跟徐仙兒好好談談了。

源和堂的效率很高,次日就把一千三百兩銀票送到了徐仙兒這兒。

張杞瞧了瞧成東街的房子,笑著打趣徐仙兒該換個更牢靠的地界了。

能讓源和堂出診的病人只在城中東南兩方,這東面靠北的地界兒,張杞還是第一次來。

任何時代,人的身份地位總離不開你住在哪裡,穿著什麼衣服……

張杞的話,徐仙兒聽得明白,但這房子她住得挺舒心的,大小剛好,還不打算搬。

反正這一單交易完了,短期內徐仙兒都不會明面上做這種一次性致富的交易了,也不必須要做什麼抬身份。

這年頭,真要改換門庭,一是皇親國戚舉薦,二就只能靠科舉了。

這兩樣,徐仙兒一不敢沾,二沾不上,還是維持她的鹹魚人設,低排程日最好。

徐春兒醞釀三日,才找到徐仙兒聊聊她的打算。

“你想買地?”

“不是我買,是你。”徐春兒盤算過了,女子婚嫁,家世、務家能力之外,最重要的就是嫁妝了。

跟樸實的上田村不一樣,武州人可不會因為青石村的名聲就不要女子嫁妝的。

他們在武州沒什麼根基,現在更是徐仙兒的負擔,所以,這些世俗的證明更要不可了。

“我買地做什麼,我又不想種地。”系統給了空間儲存、商城交易,但沒有靈泉、沒有黑土地,徐仙兒很肯定自已不是被踢回來重新體驗種田的。

“你不種,讓你姐夫去種啊……再不然,還可以佃出去。”徐春兒說話間斷了一下。她心裡還是希望徐仙兒買了地能讓自家種。

方長貴種了一輩子的田,也沒有其他謀生的能力,腿好之後,找不到合適的事兒做,只能留在家裡幫忙家務。

男人啊,若頂不起家中生計,可是被人瞧不起的。

不僅方長貴活得窩囊,以後孩子們的婚事也會受影響。

徐春兒打聽過武州郊外的良田價格,一等田一畝要十五兩銀子,最差的三等田也要十兩銀子。

天啊,爹孃啊,以前青石村的地不要錢,山下的上田村一畝地二兩三兩不等,怎麼土地到了武州,就變了價,也沒聽說過武州的一畝地可以產五畝地的糧啊。

徐春兒住在徐仙兒這裡,日常只掏一些肉菜錢,一家三人務工,攏共還沒攢到十兩銀子,一畝地都夠不著,還別說武州的田地畝畝難求。

徐春兒想,徐仙兒因為疫症的關係跟平江軍有些關係,想讓她託關係在附近搞個幾畝地,他們一家就去幫她守地。

當然,徐春兒會像佃農一般,交七成的產出給徐仙兒。

這樣,徐仙兒有田產傍身,方長貴也有事兒活絡……

徐春兒最早也盤算過到江對面的武南縣,那邊田都不要錢,田稅聽上去不高,但仔細琢磨還是不行。

這初墾的地,一畝產一石糧都難。

南岸房子沒有,路也沒有,還要幫平江軍修堡壘,男人們分到的徭役重,一趟下來,半條命都搭進去。

還有,南岸的人太魚龍混雜了,聽說村村之間還各有各的矛盾,動不動就能幹一架……再一兩年,方大石和方小燕,都要說親了,可不能攤到不靠譜的人家。

武州富饒安穩,街坊有序,以後親家還得是城裡的,大家都和和氣氣,萬事大吉。

說到讓方長貴幫她守地,徐仙兒很快就明白了。

行啊!

不過,徐仙兒可沒想託什麼關係。

關係一託,牽帶的人情債太難還。

徐仙兒不是一個熱情的人,她心裡的報答一趟對一趟,不拖拉也不喜歡日後被人糾著。

震天鏢局的恩情,她用命還了;汪掌櫃商人重利,她就時常將還禮送到位。

完事後,大家各自安好。

買地,還是直接找專業人士邱嬸。

邱嬸可沒忘了這位“財大氣粗”的小娘子,把官牙手裡的地都給徐仙兒過了一遍,眼神卻不止一次從上到下審視著徐仙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