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朝代變化更替，新君舊主之間也不知道有沒有什麼恩怨。
朱掌櫃其實拿不準徐仙兒做的金珠有沒有其他的含義？究竟真的是好心，還是另有所圖……
不怪朱掌櫃多想，畢竟他做這一行，遇到的事也多，要避諱的也多。
徐仙兒是他的新客。
如果徐仙兒完全是無意的，他覺得他也有必要提醒一下。
如果是故意為之，他得把關係撇乾淨。
徐仙兒心裡本就有一點點虛，自然能聽進去勸言。
“是我見識淺薄了。長者之物，佑我平安如意。本想著把這份祝福傳遞及下，卻不知還有這些忌諱。”
徐仙兒如夢初醒的模樣，讓朱掌櫃稍微放了些心。
“忌諱倒談不上，自家贈送當也使得，就是怕有心人故意藉此講故事。娘子，若只是求一個平安如意，不如選一個你鐘意的事物，我們可以照著如意珠的大小做。”朱掌櫃說著掏出一本樣子圖案，供徐仙兒參考。
其他紋路徐仙兒就無所謂了，既然打著平安如意的意思，就隨意點了其中一種如意紋。如意珠刻如意紋，盡顯萬事如意。
原先的拓圖，伴雅居不能留，徐仙兒自然是收在空間裡。
作為是一位不差錢的鹹魚，不論三四月裡武州東風杏雨有多風情，徐仙兒選擇窩在家裡思考人生。
徐仙兒一直沒有想通這系統於她到底有何用？
說是有任務提升級別，但從不主動釋出。
商城除了提供交易便利，也沒什麼大便宜可佔。
“妞妞，你說你幫我做人，你到底想讓我做什麼樣的人啊？”
在商城第三次出現牛腱子後，徐仙兒終於滿足妞妞的心願。
牛腱子雖貴，但一袋居然是量販裝，整整十根，還算良心繫統。
畢竟牛肉在這裡也不是想買就能買到的。
商城對自售品提供保鮮功能，徐仙兒可根據需要選擇數量提出。
徐仙兒不得不再次誇，良心啊良心！
吃了牛腱子的妞妞，肚子圓鼓鼓的，保持四腳朝天的姿勢。
“姐姐，這個答案只有你自已知道哦。妞妞不知道的。”
徐仙兒能猜到來年的二月十九，上一個“她”的死期，肯定能觸發什麼。
但接下來呢？
死地、死期都越過之後，她的人生就是嶄新的。
人生任務是什麼？
到底還要活什麼？
“姐姐，你覺得做人真的不好嗎？酸甜苦辣鹹，還有肉味只有人能嚐到。數百年了，我都快忘了肉的香味了。若非靠在你身上，有一絲人氣，再好的腱子肉我都嘗不出來。”說完，妞妞就打了一個肉味不重的嗝。
“那你來做？因點肉味，就貪戀做人。你真出息！”
“唉，我是回不去了，我連輪迴簿都沒有了，如果成不了冥仙，就只能灰飛煙滅，化為塵埃。即使再結靈體，至少也是萬年之後了……，還有可能分到異度空間，根本就不在這方天地……”貪戀的哪裡只是肉。
這個系統妞妞，徐仙兒其實並不瞭解。
“我以前也覺得能早日脫離輪迴，遠離世間疾苦就好。可後來發現，在冥界討生活也挺苦的。而那些飛昇上天的仙者，真無慾無求了嗎？成仙本就是欲求，成了仙怎能抹了欲求的想法？”
“有些道理，但人世間，太苦。”徐仙兒不想被輕易說服，有些倔強的回嘴。
“姐姐，其實，你挺適合做人的。”無論困境逆境，徐仙兒每一世的求生欲都極強。
嘴裡叫嚷著不想做人，可行為上，活得很認真。
否則系統怎麼會選中她重來，而且，妞妞發現徐仙兒身上有微微的光暈。
……
只是妞妞這話在徐仙兒聽來，怎麼有些奇怪，不像是好話。
妞妞又補充道，“不是每個魂體都有機會重來……”
……
這飽餐後的氣氛突然轉向悲傷，而打發悲傷的最簡單的辦法就是睡覺。
明日，又是新的一天。
想不通的事兒就不去想。
徐仙兒選擇埋進神架山打老虎。
如若沒想好去處，賺錢總不是錯的事兒。
神架山的白虎真是恨徐仙兒恨得不得不往山的更深處躲。
它們生來就沒有遇到這麼專職打虎的，再不逃都要滅族了。
進山、出山，用小獵物換些明路的錢。
家裡的藥櫃也填滿了藥材。
徐仙兒的小空間，最後只留著存放跟系統兌換的金條。
是的，金條。
徐仙兒不喜歡銀票，紙鈔的本質就是紙，經歷過不同世的人，還是喜歡硬通貨。
一個妝奩般大小的小箱子，收了千兩金和一些銀錠。
現在的空間大約一張架子床的大小，徐仙兒要節約空間，反正系統也可以金銀兌換，使用起來也很方便，在外留些日常使用的銀兩就行了。
武州的日子，就在家裡閒得胡思亂想和山裡打虎致富中過了三個月。
徐仙兒沒有等來徐春兒，只等來一句口信，說方家老太過世了，方家全家要留在家裡守孝三年。
這訊息把徐仙兒急著了。
眼看夏末入秋，徐仙兒記得第一場冰雹就在下個月。
在這個孝大於天的時代，徐仙兒編一萬個理由，都很難說動，讓人不守孝而遠行。
思來想去，徐仙兒說了實話。
徐仙兒準備了信中信，外封的信提醒徐春兒尋個信任的人讀內封的信。
而內封的信，徐仙兒以夢的名義把記得的每一次雨雪冰雹都寫在裡面，楊江漲水也寫了些。
上一輩子，徐仙兒沒見過水是怎麼漲的，只能說個大概。
這封信寄出後，徐仙兒覺得自已盡力了。
她希望徐春兒能早些決定逃出來，她也會幫助他們在武州重新生活。
但，僅此而已。
武州，還是遍地祥和。
徐仙兒特意出門去了城外南堤的萬壽樓，檢視江水的變化。
此時的萬壽樓基石底部的平臺幾乎挨著江，徐仙兒記憶裡，這座三層高的樓離江邊至少還有一個樓身的距離。
過完汛期，那平臺下的石灘會慢慢露出來。
剛過了夏汛的平江，水位比冬日高些，但輕微洶湧的江流對進出的漁船和商船都沒有什麼影響。
一切很平常，沒有什麼值得焦慮的。
“徐娘子？”與徐仙兒翻過山的平江軍吳闖剛押了船回武州，正準備與旗下的兵士到江邊的酒肆飲酒放鬆一下。
瞧著徐仙兒的身形熟悉，就試著喚了一聲。
說來，那一次艱難的押送完成後，他們那一行不僅沒有受罰，還都小升了一級。
吳闖現在是伍長了，手下五個兵，還是幹西路的軍資貨物押送。
吳闖一直想感謝徐仙兒一番，眼下遇到了，還有些激動。
“你？吳……”
“吳闖。”
“吳闖大哥，你好！”
徐仙兒心裡有事，也不太明白吳闖招呼她的理由。
見這個二十多歲的漢子，神態有些扭捏，便下意識的想要逃離。
“徐娘子，上次你救了我，我一直想……想報答你。”
“不用。”徐仙兒幾乎是不過腦的拒絕。
說完，突然想起楊碩。
“我救的不只是你。而且那時楊碩答應要還我恩情的。他應該能代表你們所有人吧。”
吳闖臉一紅，確實想起楊碩許的承諾。
楊碩現在是平江軍的負責糧務的長史，是吳闖頂頂頭的上方，若長官還欠著人情，做小的說是報恩，不亞於結怨。
盛朝，文以科舉出仕，對武官的取用管制稍微鬆些。
五品以上由朝廷依軍功獎命，五品官下，軍隊主將可自行任命。
在這年三月之前，楊碩其實不算真正的官。
楊碩受人推薦投靠平江軍。
因其曾在淮江刺史府做過幕僚，入平江軍後便被委任開拓平江水運。
水運一通航，他便正式被平江軍吸納，直任八品倉曹參軍，專管西路的運給和糧草。
“你若有心報答，麻煩幫我提醒下楊碩。我，徐仙兒，還等著的他的承諾兌現。”
吳闖抱拳躬身，“在下一定把話帶給楊大人。”
楊大人？
還真有官身。
徐仙兒之前就猜到楊碩身份不差，沒想到還真是個官。
徐仙兒還沒想到讓楊碩還她什麼，但是聯絡一定是要有的。
而且，這幾人跟水路相關，如果楊江有異動，他們應該是最快得到訊息的人。
然，直到預定冰雹落下的這一日，徐仙兒都沒有等到楊碩來兌現承諾。
吳闖也再沒有出現。
看來，有的人並不真正有想知恩還報的。
也是，真心記得還恩的人，會因為找不到她就不來報恩呢？有的人的恩情都是說說而已。
徐仙兒也沒把希望寄託到這些人身上。
經歷了秋老虎，未及白露。
這日，絲絲涼風滑過武州。
武州人，他們不知道幾百裡外，人間煉獄已經啟幕。
不出兩個月，上田村就會被洪水淹沒，再一個月，開始有流民搶奪四方並不通達的青石村，接著人不為人，逐漸喪失道德。
所有人都開始逃……
進入孟冬，徐仙兒就不想上山了。
不害臊的說，她現在有些富有，沒必要進山吹冷風了。
再者，神架山的這一面有些“窮”了……
徐仙兒依舊獨來獨往，除了偶爾去安平客棧問問訊息，其餘時間都窩在家裡。
從城中的書肆中，徐仙兒搜刮了所有能買到的帶前朝軼聞的雜書和地理志。
“陽城前身前晉陽都，本是都城制，後隨國滅，降製為城，再後被焚……”
徐仙兒決定，等“死期”過了就去陽城舊址轉轉，看看還有沒有夢啟。
猜想的祖地陽城在武州的西北方，現在已是一地廢墟……
武州城不像青石村那般陰溼，但北風灌來，還是冷。
徐仙兒不喜歡人被裹成粽子的束縛感，就算以後證明了陽城是她的祖地，徐仙兒肯定不會在武州更北的地方安家。
盛朝地大廣博，徐仙兒所在的武州只是盛朝中偏西部的一隅。
若無事了，武州也住煩了，徐仙兒可能會尋日南下，找一處四季宜人，有山有水的地方，安心養老。
還有五十年啊，她要舒服的過。
在盛國的疆土內，往南有德慶府、長陽府、林清府、平寧府……
當生活沒有多少憂愁，便會生成一些不切實際的暢想。
十月廿八，徐仙兒生辰，沒有親朋好友的祝福，只與妞妞一起過。
徐仙兒給自已煮了碗麵，清燉了一根牛腱子，自已吃了一小塊，其餘都給了妞妞。
“嗯嗯嗯，姐姐，你對我太好了。”
“吃吧。”想起上一輩子的這個日子，自已哪有面條吃。
同樣是沒有親人，一個人縮在家裡唯一不漏雨的小屋裡半凍著，盯著屋外不停歇的雨，用剩的碎谷加了個雞蛋熬了一鍋粥，過了最後的生辰。
這場雨後，又是大雪……
打住，徐仙兒小拍了自已一下，打斷陷入過去的思緒。
她已經在武州了，上一輩子的經歷都不會再經歷了，她活著，是要過好日子的。
武州的糧價悄悄漲了，雖然一斤米只漲了一文錢，普通人可能感覺不大，但一石米從六錢漲到七錢，大商戶都是很敏感的。
徐仙兒知道這些事兒，還是汪掌櫃給她嘮嗑的。
“還不到過年就漲價，肯定哪兒出了事兒……”
又幾日後，安平客棧就知道了確切的訊息。
“出事兒了。你知道不？”
汪掌櫃把頭埋低了假裝自言自語，“平江上游楊江的九曲峽被巨石堵了，水路禁航了……聽說還死了不少人……鏢局肯定受影響……”祝行山把徐仙兒交給汪掌櫃照應，汪掌櫃自然也把她當“自已人”。
九曲峽就是徐仙兒乘船觸礁的地方。
“水路不通，那陸上呢？”
“還不知道，按理說震天鏢局前兩日就該來人了……”
所謂走陸路，大半都是山路。
走山路最忌諱雨雪，而整個十一月，楊江郡沒幾日晴天。宜川郡跟楊江郡挨著的，估計氣候差不了多少。
上次帶了信給徐春兒後，一直沒有迴音。雖說徐仙兒告訴自已人各有命，但還是放不下，想有一個好訊息。
再次有訊息傳來，是在半月之後。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