鏢局聯絡好幫手,安排從大昌城重新出發,徐仙兒先被接到城郊的客棧居住。
按周奇的說法,雲安軍的人想了辦法讓大昌城的漁民從城西的泊船處趕到他們觸礁的東南角,一小船一小船的拉回貨物和人。
等齊整了再重新出發,最快也得耽擱兩天。
徐仙兒趁此期間,獨自休整。
大昌城外的烏巖山與青石村、上田村邊的環山相比,古木眾多。
依附岩石和古木而生的藥材也特別多。
住了兩日,徐仙兒透過系統交易就多了六兩銀子,空間裡還多了俗稱千兩金的淫羊藿,這可是補腎陽的好藥。
富貴總思淫,自古壯陽藥就是好生意。而且,淫羊藿用的好,對於延年益壽也是極好的,稱得上半仙藥。
未來的安居樂業很需要錢。可惜她的空間就那麼一點點,妞妞也是個半吊子,問它什麼答不出來,說好的系統任務,也不知道什麼時候有。
唉,靠不住!
徐仙兒很確定,翻過這一片山,在下一個山頭,就會到達她的“死地”。
在她遊山的間歇,她發現了“曾經”借宿的土地廟,此時廟中仍有香火。
徐仙兒記憶裡的大昌城那時四門緊閉,雲安軍也不在此地駐守,不知到何處去鎮壓流民……
客棧之中,除了被救回來後,還沒停止對祝行山破口大罵的鄉貢書生,其他人倒是相對平靜。
客棧邊上有位老農婦拿著簸箕做蕎鍋餅生意,徐仙兒進山的時候買了一塊,徐仙兒喜歡這種苦香味兒,想到第二天要重新上路,徐仙兒請她做了一沓加肉又加蔥的蕎鍋餅。
徐仙兒就是喜歡粗細結合的吃法,大概是後世有一段時間吃了太多精加工食品,對於粗糧,徐仙兒並不排斥,甚至有些喜歡原始的香味。
這一段山路,按徐仙兒的記憶,應是六七天都遇不到城鎮了。
祝行山在夜裡讓周奇送了十個饅頭和十個窩窩頭給徐仙兒,“祝叔說了,我們能脫險多虧徐娘子,另外徐娘子的木箱遺失,是我們沒保護好。路上如果徐娘子有什麼需要的,我們儘量補償。”
祝行山見徐仙兒為搬救兵,連船艙裡的細軟都沒有收拾,特意在從淺灘回到大昌城前,去清理了徐仙兒的房間。
只可惜,什麼都沒有找到。
徐仙兒是秦三牛託給他照顧的,結果人沒照顧好,反而被照顧了。
雖然徐仙兒說了自已的重要財務都在身上,並沒太大損失,但祝行山還是決定要多照顧些。
徐仙兒真沒損失,所有東西都在空間裡。
奈何不能說,就讓人以為這樣吧。
馬車出行,徐仙兒也受到特別的照顧,除了一位周奇在車外馭馬,徐仙兒獨享一個車廂。雖然半個車廂運了貨物,但整體來說給徐仙兒留夠了可以半躺的空間。
徐仙兒把所有能墊的都墊在身上,總算是稍微減了些震。
山間午食的時候,徐仙兒發現,道袍書生們不像她和楊碩一行,有祝行山送的乾糧。
徐仙兒盲猜,這山路的後幾日,祝行山恐怕得把這幾日的彎腰受氣都賺回來。
周奇瞧著徐仙兒對門道瞭然,午後上路前悄悄給她透了底。
“那幾位是宜川郡守的堂叔知道陽平水道開航硬塞過來的,叫得最兇的那位郎君是宜川郡守的親侄子。”
“富貴人不都圖一個拔尖兒嗎?那羅家想借楊平水路首航漲面子,出發前的祭河神儀式也是羅家搞的。明明是平江軍和我們楊江郡鹽庫開的航路,不就是要途徑他們宜川的河道和河口,硬做成宜川郡的功績……”
“我們普通的商船要等到四月才開航,三牛說你著急尋親,才託祝叔把你搭上船。去年我們試跑了幾趟都沒出問題,哪知道……”
“出了事,這幾位大爺怪我們沒伺候好,好像我們求他們坐船了,……,我們也不想觸礁啊……”
徐仙兒聽著周奇收不了口的抱怨,對怎麼收拾那群高貴的道袍書生沒什麼興趣。
路上的噪音太多,不如山林鳥叫,能撫平煩躁。
夜宿山林的第一夜,就聽到道袍書生的謾罵聲從強及弱,好似沒吃飽飯,後勁兒不足。
為了搶時間,車隊卯時走,戌時停。午間留一個時辰補充體力。徐仙兒感覺如果馬匹給力,祝行山和楊碩都不想停歇。
缺食趕路的雙重摺磨下,文化人終於閉了嘴。
他們倒是想讓祝行山慢一點,但有平江軍的軍令,搭伴的哪有主辦有底氣。
何況這裡荒郊野外的,離宜川郡郡城已好幾百裡,離平江軍軍營倒還近些。
駕車的人越來越神清氣爽,硬是在第四日就跑到了第二個山頭。
高山長青,但初春時分仍是溼冷至極。
吃了幾日的乾糧,徐仙兒終於出手了,趁午間休息獵了只山雞,準備夜休前熬湯喝。
“誒,那個小娘,我要買你的雞,一隻雞一兩銀子,你若做好湯,我給你二兩。”道袍書生又來討嫌了。
徐仙兒知道鏢局給他們的東西賣價奇高,一文錢的饅頭賣十文錢,五十文的雞賣二兩銀子,做好吃食再翻倍。
帳篷一兩銀子一日,哦,就是水也是十文錢一壺的山泉……
徐仙兒怎會斷了鏢局的財路呢?
這一路上需要從別人手裡買的人就這群只會動嘴皮子的。
何況,雞是她自已想吃的。
要不這麼冷,窩在車廂裡,她不好嗎?
徐仙兒還是懶得理,留他自已表演。
書生要是想動手,徐仙兒肯定會還手,但他不動手,徐仙兒就不好動了。
這時的綱常,鄉貢確實比平民高,更何況還有男尊女卑的思想。
書生身邊也有幾個能勸的人,看得出來,他的這些兄弟明顯比他能屈能伸。
“娘子,有禮。”一靛青色道袍書生臉色不佳的立在車外。
徐仙兒掀開車簾,瞧這人老久,沒想起這人究竟是個什麼角色。
不過從衣著上看,跟那個什麼宜川羅郎君是一夥的。
徐仙兒不打算搭理,收手放下簾子。
這人只是在外咳嗽了幾聲,倒也沒糾纏就離開了徐仙兒的車前。夜幕之前,隊伍尋到一處水塘,便紮營休息。
徐仙兒借了鏢局的大鐵鍋燒了熱水,拔了雞毛,將雞剁成小塊,加了幾根山裡挖的黨參,放到土罐子裡燜。
鏢局的大鍋混炒著一大鍋臘肉和野菜,徐仙兒嫌味兒重,便起身回到車駕旁另起一堆火,移了土罐子,自已就靠著車駕伴著雞湯燜煮的過程發呆。
眼前有鍋、有火、有湯,徐仙兒的腦海裡突然閃現她被“燉”掉的畫面,一股噁心不由自主的頂上胃,想要往外翻湧。
“娘子。”靛青道袍書生不知什麼時候又挪到她身邊,看到了徐仙兒突然乾嘔。“娘子可是有胃疾?”
幹你屁事!
徐仙兒心中如是想。
祝行山和楊碩跟徐仙兒打過交道後,就知道她不喜歡說話,沒事兒別來煩她。
當然有事兒她也不想被煩。可這個小白臉是什麼情況?
靛青道袍書生臉皮不光白,似乎還挺厚,得不到回應仍舊自說自話,神色也不見窘迫。
“宜川柳松年冒昧叨擾,請問娘子可有餘糧,能否善賣?”
讀書人,就是會說話,一個“善”字,就將人往道德高處頂。
可惜,徐仙兒的道德是自已的道德。
活過十八世,道德標準一變再變,自已心安就行。
“你們?一夥的?”徐仙兒透過柳松年指了指那群與鏢師不近亦不遠的道袍書生們。
柳松年知道徐仙兒的意思,羅世昭盛氣凌人的時候,他其實就在其身後。
同是青山學子,鄉貢身份,柳松年卻比羅世昭矮了一截,無他,不過家世的差距。
其他附庸者多半又比他有財,若不是白翁先生座講難得,而羅家又承包了往來路費,柳松年必定不會擠上這下武州的船。
柳松年看不慣羅世昭的作為,但也不會明著衝突。
寒門求學十幾載,私塾、書院,聰慧人不少,可走到最後的還是那些世家子弟,沒眼色和缺乏自保力才是阻礙他們改變命運的絆石。
若無難處,柳松年也不會主動來找徐仙兒。
這幾日,跟著羅世昭出入,他已經花了過半的盤纏。
其實,柳松年吃得很節約,無奈羅世昭得罪了鏢頭,現在每日光帳篷都要花掉一兩銀,這筆錢對他來說完全是意料之外。
正月的荒郊野嶺,又不能不考慮,何況其他學子也在,總不能他一人露宿野外。
柳松年只能吃得更節約,但十文錢的饅頭和山泉,一日他也要花掉七八十文。
照這樣下去,柳松年都懷疑他到了武州,是否還有餘錢投宿。
他可不認為他的“同伴”會照顧他。
柳松年身上沒有他們要巴結的因由。
到了武州,少一個與他們爭名的人,何“樂”有之!
當然,柳松年可以向錢莊借錢,但借錢終要還,家裡就八畝地,他還要繼續往上考,即便有鄉貢之身也並不寬鬆。
柳松年並非乞食,而是希望能以公平的價格獲得食物罷了。
祝行山故意的整治,平江軍也好、雲安軍也罷,明顯跟祝行山一氣,徐仙兒雖是祝行山的遠房親戚,但柳松年觀察過,徐仙兒的自主性很強,看得出來,祝行山並不能幫她決定什麼,所以柳松年才找徐仙兒開口。
“在下與青山學子同行。先前如有冒犯之處,還請娘子海涵。”
是非不推諉,不算太差。
“一個白麵餅子,雞頭雞脖子,半碗湯,十文。”
白麵餅子是於四柱給她備的乾糧,放硬了不好吃,賣給他也算銷存貨,不浪費。
雞胸肉要留給妞妞,徐仙兒挑了自已不吃的殘部,“賤價”出售。
這一頓雖然沒省幾個錢,但吃得比往日好,而且有了開頭,日後更好交易,柳松年自然帶著感激接受了。
不像徐仙兒用手代替竹箸,大口大口的吃雞,柳松年吃得十分文雅。
硬餅子泡進雞湯裡,吸了熱油,可口了不少。
“聽聞娘子去武州尋親,不知娘子祖上?”雖說“食不言”,但柳松年不想放棄能與徐仙兒拉關係的關鍵時間。
“陽城。”
柳松年手握竹箸的手被嚇得一鬆,竹箸落地。
徐仙兒望著柳松年,尋思這人似是知道些什麼?
說來她有些懊悔,怎麼沒心沒肺就說出來了。
吃飯的時候還是不要聊天,否則腦子不過血,人會有點暈乎乎的。
柳松年拾起竹箸,挽袖,對徐仙兒行禮。
“失禮了。”然後,又鎮靜的問,“娘子,說的可是前晉舊都?”
“你知道陽城?”徐仙兒在楊碩的輿圖上都沒有看到這個地方,這個書生知道?
柳松年對徐仙兒又好奇又有些擔憂,看著手裡的湯碗,覺得自已說與不說,都挺難的。
“世,曾有四陽城,其中,晉王封地首府最為有名。百餘年前,前朝壽盡,時晉王司馬羽自立為主,建晉朝,設陽城為國都。此後歷數十年諸國紛爭,晉,始終強興。然十五年前,晉三代主司馬啟暴斃身亡,時繼子司馬弘亦被人目睹墜崖自盡。晉由趙代,後又被東盛,也就是今上所滅。傳聞,今上生母聖貞皇太后幼時曾棲於陽城風月之地。大盛建新朝後,聖命焚陽城,盛朝之下不得再建。一時,世聞陽城皆恐。其它三陽城,亦紛紛易名。”
“皇帝把陽城燒了?”
“那原來的城民呢?”
徐仙兒從小就住在山上,山裡也沒學堂,沒人知道山下的事兒。
柳松年說的半真半秘聞的,也不是一般人能知道的。
“傳聞焚城前陽城城民皆降為罪民,受刑發配苦地。”
完了,自已尋親,疑似祖地被燒了,家族被判有罪。
“你說的可是真的?”不怪徐仙兒懷疑,皇帝因維護名聲焚城,絕對不是能公開談論的。徐仙兒能理解柳松年聽到她提陽城時的驚訝,但還是很難相信這是事實。
“娘子亦可不信。”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