賴啞巴被扭身到派出所，夏宛如和周瑾錄完口供出來的時候，已是月上柳梢頭，天空中繁星點點。
夏宛如身上裹著周瑾的黑襯衫，後者身上就剩一件背心，剛出門就冷不丁地打了個噴嚏。
非常不好意思的夏宛如就想把襯衣脫下來還給他，卻被周瑾嫌棄地看了眼道：“我不要，洗乾淨了再還我！”
夏宛如：“……”
好在他們是開了村裡的車子過來的，上車後開了空調就沒那麼冷了。
“今天謝謝你！”夏宛如終於找到機會向他表達自已的感謝。
周瑾的黑襯衫是在外婆他們趕到之前披到她身上的，所以她差點被欺負的事情村民們都不知道，賴啞巴不可能開口說什麼，再加上大家的注意力都在月兒的身上，所以哪怕到了派出所她也沒有提這茬，周瑾自然也不可能洩露什麼，只說自已看到月兒被綁著手腳，簡述了自已解救的過程。
所有的人都以為他們是一起的。
只是夏宛如心裡很清楚，周瑾相當於又救了她一命。
“你剛說的……是你小時候發生的事情？”在回村的路上，周瑾冷不丁地問了一句。
夏宛如好一會才反應過來，輕輕嗯了一聲，“我也只是很模糊的印象，所以大部分其實是我隨口編的，你當故事聽就好了。”
“你今年二十五歲，所以是二十年前的事情嗎？”
夏宛如不清楚他為何會對她小時候發生的事情如此感興趣，於是隨口回了一句：“其實我的生日是外婆第一次見我的那天，年齡是外婆當時問我，我回答她的。”
周瑾的面色突變。
“所以，你並不是外婆的親外孫女？”
夏宛如很少跟人提及自已的身世，但是當週瑾問她的時候，她沒有任何遲疑地點了點頭：“我是外婆收養的孤兒，無父無母。”
“那你對自已的父母還有印象嗎？”
“不記得了，”夏宛如有些遺憾地搖了搖頭，“醫生說因為我驚嚇過度，再加上當時年紀小，所以五歲之前的記憶被強行抹去了，說是人的自我保護意識導致的。可能當時發生了什麼我不想記得的事情？我也不知道，只是偶爾會做噩夢，夢裡有一些很碎的片段，醒來就又忘了。”
夏宛如說這段話的語氣平淡，像是在說別人的事情。
“其實我覺得自已挺幸運的，遇到了疼我的外婆，在她的關愛下長大，我有時候也會想自已到底有多麼不幸的童年，才會選擇遺忘，不過既然已經遺忘，再去追尋也沒有任何意義，你說是不是？”
周瑾沉默了一會後，用低沉的聲音回道：“你這些年就沒有想過要找自已的親生父母嗎？萬一他們還活著呢？”
“怎麼沒找，外婆帶著我去派出所不知道多少趟，但是沒有任何結果。也許，我的父母已經故去，又或者他們不想要我，如果他們活著又想要我的，也應該早就找上門來了不是嗎？結果你也看到了，但現在為止，找來的人，都不是我的親生父母，所以後來我就跟外婆說，我們不找了。我有外婆就夠了。”
話是這麼說，但是多多少少聽起來，讓人覺得非常心酸。
“我師父的女兒要是活著，應該跟你差不多大。”周瑾嘆息了一聲道，“可惜她和師母在二十年前死於一場車禍。”
他的話讓夏宛如十分意外。
“所以你說因為師父來這裡開餐館的理由，不是瞎編的？”
周瑾斜了她一眼道：“我看起來這麼像編瞎話的人嗎？”
夏宛如輕咬著嘴唇，沒有回他的話。
……
外婆在村口一臉著急地等著他們，看到他們的車子就急急地迎了上來：“你們可算回來了，趕緊回家吃飯吧。”
周瑾要去還車子，夏宛如就先下了車。
“還了車子就過來。”外婆囑咐周瑾道，“今天多虧了你幫忙才能順利找到月兒，我都不知道怎麼感謝你，只能請你吃頓飯表達心意，還請不要拒絕。”
外婆說著話，又用手肘碰了碰夏宛如的身體，讓她也幫忙邀請人家。
“外婆，能吃你燒的菜，他高興都來不及，不用擔心他們不來，我們先回去吧，我肚子很餓了，中飯都沒吃飽。”夏宛如把話的重音落在最後一句上，聽到周瑾的耳朵裡就是嫌棄他中午準備的飯菜太少，沒能填飽她的肚子。
“好好好，那我們就先回去了。”外婆挽著夏宛如朝往來居走去，剛走兩步，又朝周瑾離去的方向大聲喊道：“讓王宇也過來，他幫我找了一下午人。”
“問過月兒了嗎，她為什麼會跑出去？”回去的路上，夏宛如問外婆，“監控有沒有看過？”
外婆點點頭：“看了，的確是月兒自已跑出去的。原因嘛，她媽媽猜測是因為中午的時候兩個孩子拌嘴，圓圓說月兒的爸爸和媽媽離婚，不要她們了，孩子受了刺激，想不開，就哭著跑出去找爸爸，沒想到賴啞巴心生歹念，竟然幹出這種缺德事，還好他腿腳不方便，不然等你們趕到估計月兒就已經……我真是不敢想……這天殺的，最好能關他一輩子，他怎麼能對這麼小的孩子下手的，真是天理難容。”
看著義憤填膺的外婆，夏宛如的心裡湧動起莫名的感動。
“外婆，當初要不是恰好你路過巖洞，可能我……也活不到今天了。”
“唉，說起來都是天意啊。”外婆嘆道，“前一天夜裡，你外公託夢給我，說我很久沒去看他，給他燒紙錢了，所以第二天我就去給他上墳，然後遠遠地聽到有女人的喊叫聲，我原本想不管的，但是那叫聲實在淒厲，聽得人心裡發毛，我擔心發生了什麼不好的事情，就壯著膽子上山想一看究竟，結果轉悠了半天都沒看到有人影，正要下山的時候，聽到巖洞裡傳來小孩子的哭聲……”
“外婆，你聽到的喊聲，是大人的聲音嗎？”
“應該不是小孩子的聲音，但是後來就沒聽到了，我也跟村裡反應過，但是附近都沒有人失蹤，而且後面也沒再聽到聲音，都說是我的幻覺，現在想象，估計是神仙顯靈，特意引我上山去找你的。”
這話夏宛如小時候信，如今卻是不信了。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