隆冬時節,寒風刺骨。
“人呢?又不見了!又不見了!你們都是幹什麼吃的!一群廢物!”
怒吼聲從房中傳了出來,劉嶽峰把房間裡能摔的東西都摔了個遍。
站在他面前的兩名手下,額角明顯被鈍物打過,出了血也不敢吱聲,唯唯諾諾的耷著肩。
“李昭昭!本少爺就不信,你當真有什麼三頭六臂不可!”眼底陰狠的目光迸射,指著站在那裡的兩名手下,沉聲道:“再去,這次再失手,正好那邊想要一些試驗的活人,本少爺倒是可以送你們去湊個熱鬧!”
在聽到“試驗”、“活人”,二人立即軟了腿,險些站不穩,幾乎是求饒的向劉嶽峰保證,一定會盡快把李昭昭抓來。
一室的狼藉,劉嶽峰來到了羅漢榻,拿出水煙筒,滿屋的煙霧繚繞,平靜了方才的怒火。
“看來這個劉嶽峰也是鐵了心要為難李小姐了。”黑暗中,兩道身影踢了踢腳下的人,早已經昏死了過去,一時半會兒應該是醒不過來了,“得抓緊聯絡少將,將人帶走。”
昏黃的燈光下,李昭昭算清了最後一筆賬,將賬簿遞給了菊紅,囑咐她收好,過幾日交給掌櫃的,便讓她到外間休息了。
李昭昭坐到了炭火盆旁,添了幾塊炭火,房間裡倒是暖和了一些,這段時間她一直呆在糧鋪,沒有回宅子,糧鋪不比家裡,有暖房,但好在每日裡菊紅都將炭火燒得很旺,倒也不冷。
“馬上又要過年了。”她挑了挑炭火盆中的炭塊,火星子冒出來多高,燻著人的眼睛。
平陽坐在桌案前,她時不時地就會靜靜地呆在李昭昭的身旁,只是不怎麼說話。
李昭昭大多時候都自顧自的在那裡自言自語,偶爾會拉著她說兩句話,但看得出,她的興致不高。
“你似乎並不喜歡我。”這一年來,李昭昭不是沒有感覺,起初她得知有她的存在,也是害怕過,但是比起活著的壞人,她發現阿寧對她沒有任何的傷害,就連初次出現的那晚,也是她告知她李家出了事。
“我們是朋友嗎?”李昭昭沒有看平陽,似乎此刻這個炭火盆才最為重要。
“不是。”平陽搖了搖頭,卻發現她看不到,於是輕聲說道。
“或許我們會成為朋友呢。”她抬眸望向平陽,神情柔和。
若不是朋友,她不會總在危險的時候提醒她,甚至李昭昭隱隱感覺,她也在保護她,用她的方式。可是每每靜下來她想要和她好好談一談的時候,她總是避而不應,她似乎在拒絕與她親近,這種感覺,在這一年的相處下,越發的強烈。
平陽其實不喜她,無關乎她這個人,而是千年來被囚禁在這白玉長命鎖裡的怨氣導致,可她不想與她說的明白。
“再過七日,就是爹孃的忌日了,阿寧,要是我無法守信,你會不會怪我?”
其實她是感謝她的,沒了爹孃,她就像是她的親人一樣的存在,她陪了她十七年,自幼形影不離,等同於親人,這也是失去李家後,心中唯一的慰藉了。
平陽不知道該怎麼回答她。
依著老闆娘的話,這個李昭昭就是她去往還魂門的關鍵,也只有她才能夠讓她不再受這玉的囚禁,一千三百年了,她不想再像一個鬼混一樣遊蕩在這天地間了。
“阿寧,明日我帶你去老闆娘那裡走一趟吧,我想問問有沒有什麼法子,能夠讓你不再呆在這塊玉里面,能夠自由,能夠有家人、朋友,正常的生活在這個世界上。”
到底還是放心不下,若是她走了,只留下她,她豈不是太孤單了,沒有人陪她說話,甚至都沒有人知道她的存在。
良久,久到李昭昭以為平陽今日又不會說話了,一道熟悉的聲音,讓她低垂著的眸子閃著欣喜的光亮。
平陽不解,帶著迷茫,“你就不怕若是我離開了,你也會亖嗎?”
她不知道,若是她不在這塊玉里面,那麼對李昭昭她而言,這塊玉還能夠護她健康無病嗎?
只是,為什麼她都不擔心呢?還會想著辦法替她尋找解困之法,她不解,凝視著她,想要從她那裡得到答案。
李昭昭心下一喜,放下手中的鐵鉗,來到桌前拉開椅子坐在了平陽的對面,與她直視,眼裡是藏不住的喜悅,忙問:“阿寧,你是在擔心我嗎?”
“不是。”
平陽躲避著她的目光,那道目光太過炙熱,她不知道怎麼去直視。
可李昭昭根本就沒有注意到平陽的耳根有些紅,只是欣喜的有些過了頭,前傾著身子,探過頭來,直直的望向平陽,“你就是在擔心我,你怕你離開了,這塊玉對我也就沒有任何作用了。”
“李昭昭,你一貫這般喜歡自作多情?”平陽有些惱怒,像是心底的秘密被討厭的人發現了,因此有些彆扭,出口的話也有些傷人。
可李昭昭卻絲毫不在意,到底也是朝夕相處了一年了,大抵是知道她口是心非的性子,所以李昭昭很是開心,原本還有鬱悶的心情,也變得不錯起來。
她端坐好,手掌心撐著頭,目光落在燃燒的炭火盆上,“阿寧,我其實很怕亖,可是一想到人這一輩子走到頭,都是個亖,也就不怕了,我怕我活著的時候,不能報仇就亖了,那樣我亖都不會嚥氣的。”
一朝袒露了心思,李昭昭就像是開啟了話匣子,嘮嘮叨叨說個不停。
平陽明明應該很不耐煩的躲到白玉長命鎖裡不理會的,可是她卻坐在那裡安安靜靜的陪著。
已經很久了,她沒有像現在這樣了,或是說已經很久了,以前的那個李昭昭在今夜又回來了,她知道,明日天一亮,那個穩重成熟的李昭昭又會出現在眾人的面前,獨當一面。
可今夜,那個活潑愛鬧、機靈鬼怪的李昭昭,卻在她的面前袒露著這一年的心酸。
昭昭,若是你知道,我恨你,你會不會還對我這般毫無遮掩,還想著傾盡全力幫我入那還魂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