戰場上本就見慣了生死,可看著深埋在坑裡計程車兵,不少人都紅了眼眶,他們也不過是不到二十歲的少年,若生在和平年代,也是意氣風發的少年郎。

直到五日後,周應安終於等來了衝散的部隊。

好不容易到了駐紮的地方,就收到了來自船運的物資,在看到熟悉的人時,一向冷靜自持的他,心口也是一顫。

一旁的將士們大笑著快步走到物資車旁,伸手覆了上去,“來得正及時啊,太好了!”

這一場戰役,打了整整三個月,直到十二月。

上京城今年早早就入了冬,李昭昭從車上下來,冷風鑽入了脖子裡,涼颼颼的。她攏了攏圍領,進了泰悅樓,依著服務生的指引,來到了二樓。

“這邊請。”服務生十分嫻熟的比了一個“請”的手勢。

李昭昭帶著菊紅,朝著裡面走去,推開門,一室的溫熱撲面而來,讓李昭昭忍不住打了個哆嗦。

“怎麼才來,都等你好一會兒了。”周秀起身來到她的身旁,忙拉著她入了座。

房內的八仙桌已經圍坐了不少的人,皆是酣暢,明顯已經來了多時了,“鋪子裡的有一些上個月的賬目要清點,這才耽擱了一些時間。”

“昭昭現在真是厲害,一個人都能夠忙活一間鋪子,比我們大多數都厲害多了。”

席間一男生誇讚著李昭昭,卻被一旁的女生用手肘捅了一下他的胳膊,示意他不會說話就不要說話,沒人把他當啞巴。

那男生也自知自己說錯了話,這事在李昭昭的心上無疑是在傷口撒鹽,原本想要逗她開心一些,誰知弄巧成了拙。摸了摸後腦勺,笑得有些尷尬,表示歉意道:“昭昭,我不是那個意思,我只是想誇你厲害來著。”

這些同窗好友,在她最困難的時候也都站在她的身旁,李家敗落,可她依舊有依靠。

她微微頷首,笑著說道:“那是自然了,在學校的時候,你可是每次堂測都要依仗我才過的,我可比你厲害的多了。”

二人相視一笑,將那些不開心都掩飾了過去,日子還要往前過的,而他們是真心對她好的人,她不能將那些傷口擺到明面上,乞求別人的同情憐憫。

席間聊得酣暢,不過是平日裡的一些趣事,十七、八歲的少男少女們,因著同樣的信仰,坐在了一起,周秀看了一眼坐在門口的一男生,當即瞭然,去了門口處站了會兒,回來時對著她點了點頭,將門關上,隔絕了外面的喧鬧。

李昭昭挨著周秀坐在一起,自然是注意到了二人之間的交流,心中略有疑惑。

原本還熱絡的房間,因著門關上的那一刻,全都安靜了下來,那些少男少女們上一刻還在歡顏展笑,這會兒卻斂起了神情,滿目肅然。

“這是?”李昭昭疑惑不解的看向大家,最後將目光落在了身旁的周秀身上。

周秀點了點頭,大家才各自從身上不同的地方,紛紛掏出東西來。

當一個個布袋子放到了桌上時,周秀率先開啟了,當露出了裡面一捆捆的金葉子,金葉子輕薄也可摺疊,隨身攜帶最是方便,他們竟是費了心思準備了這些。她驚訝的看向她,再慢慢的偏過頭來,看著同學們對她點了點頭,目光中的堅定,讓她紅了眼眶。

她意外於他們的舉動。

“昭昭,這是我們的一點兒捐助。”周秀託著李昭昭的手,將布袋子放在她的掌心。

察覺到李昭昭想要拒絕,她按住了她,解釋道:“昭昭,這不是給你的,是我們給周老師的。”

“昭昭,我們知道周老師離開是為了尋找一條救國之道,身為他的學生,不能並肩作戰,所以我們也想盡自己的一份力,能夠支援周老師,這些都是不多,可是打仗處處都要花錢,那會兒周老師便同我們講過,國外的先進,飛機、大炮,這些在國內都是極度匱乏的,我們幫不上忙,可是也想讓戰士們在戰場上能夠富裕一些。”

方才一進門就誇獎李昭昭的男生,此刻立身而站,“昭昭,我可是把我這些年的小金庫都拿出來了,你可不能讓我丟人的再拿回去啊。”

他拍了拍李昭昭的肩膀,說著說著,竟是落下了一滴淚來。

“怎地,是不是心疼啊,怎麼還哭上了。”周秀適時的一句調侃,讓原本凝重的氣氛變得輕鬆了許多。

“那可不,這陣子我可是窮了,你們可得接濟著我些。”說完,那男生不好意思的笑了笑。

“昭昭,收下吧,我們好不容易熔了這些,你可不知道,為了掩人耳目,有人都要去當學徒熔金去了。”

原本李昭昭不肯收,可是看著同學們那一雙雙熱烈的目光,她費力的扯著嘴角,笑道:“謝謝你們,謝謝。”

其間有男生擺了擺手,佯裝生氣道:“謝什麼,這可是不把我們當同學了,周老師回來我們可不能讓你一個人得了誇獎,也讓老師看看,我們也是他教出來的好學生呢。”

原本就是怕李昭昭不收,周秀這才以同學相聚的名義,把李昭昭喊了過來,大家一同說,總不至於再拒絕。

回去的路上,李昭昭看著座位旁的那個大包裹,心裡暖暖的。

“師傅,去梨園。”

車子朝著梨園的方向駛去,為避免夜長夢多,她不敢耽擱,得儘快把這些金葉子交到玉孃的手裡,讓她儘快送去給周老師。

因為周應安的原因,這半年的時間裡,李昭昭和玉孃的關係也近了些,李家的糧食便都是梨園的人押送去往前線的。

民國十三年十二月,因著《外崇國信宣言》的發表,南北局勢再次陷入僵局,眾人期盼的南北統一,已經完全沒有可能了。

臨近隆冬,李昭昭感受著寒風刺骨,掌心中的白玉長命鎖也沒有一點溫熱。

風雪交加,她站在爹孃的墳前,撐著一把傘,風吹動著她的衣角,鼓鼓作響,而她的身旁,是一抹魂體的平陽。

“馬上就是爹孃的忌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