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那是我的爹孃啊,疼我愛我的親人,我怎麼會害怕呢,又怎麼會被嚇到呢?

——李昭昭

李家幾乎滿門被屠,只餘下幼女李昭昭,素稿於身,白綾懸掛。

前來弔唁者寥寥無幾,李昭昭守著靈堂,心中恨意滔天。

腰間的白玉長命鎖自那日,便再也沒有了動靜,李昭昭甚至有些痛恨,若非是她,李家不會遭此劫難。

“昭昭,節哀。”

周應安與寧朗等人祭拜後,李昭昭跪送。

“昭昭,李家還需你撐下來,你好歹吃點東西。”周秀看著一旁兩日未曾進食的李昭昭,紅了眼眶。

“昭昭,這事我已經替你上報到京都總署了,你放心,不論如何,都要給伯父伯母討個公道。”寧朗走上前來,看著她蒼白而疲憊的面容,有些不忍心。

如今李家只餘她一個幼女,李伯的年紀也大了,偌大的李家,只怕無人支撐。

這幾日,因著有寧朗的幫襯,周秀的照顧,這才讓李家上下三十一口入了靈堂,但今後如何只怕還需從長計議。

“謝謝。”她低垂著頭,輕聲應答,開口的嗓音沙啞無力。

“李伯,照顧好昭昭。”周秀想要留下來,可是李昭昭卻不想讓她們擔心。

靈堂內,夜風清冷,李昭昭時不時地給爹孃燒些紙錢。

“小姐,夜裡風大,這裡我守著就行了。”李伯來到李昭昭的身邊,接過她手中的紙錢,勸她休息。

李昭昭慢慢抬起頭,看著李伯,眼底一片猩紅,“李伯,夜半時分,爹孃可會來看我們,他們定是不捨我們的,我想留下來陪爹孃,見見他們。”

靈堂的門大敞著,一陣陣風穿過白綾,吹得李伯只覺得脖頸間涼颼颼的,他攏了攏衣領,見李昭昭一直看著自己,神色略有些遮掩,“老爺夫人一定不想嚇壞了小姐,這裡我守著就好,小姐莫要累壞了身體。”

“是嗎?可那是我的爹孃啊,疼我愛我的親人,我怎麼會害怕呢,又怎麼會被嚇到呢?”

李昭昭望向靈堂上的牌位,兩行淚水自臉頰滑過,攏在衣袖中的手,緊緊地攥成拳。

是夜,月黑風高,一抹黑影黑布遮面,貓著腳步,正悄然靠近靈堂。

兩日未曾歇息,李昭昭只覺得頭痛欲裂,跪坐在靈堂內,倚靠著身後的柱子,閉目歇息。

那黑影透過高懸的白綾,看向跪坐在靈堂內的人,亮出了手上的匕首,月光映照下,泛著森然的寒意。

四下看去,見再無其他人,這才大著膽子,朝她走去。

來到李昭昭的面前,見她似是累極了,眸底的陰狠濃烈,手握匕首狠狠地朝著面前的人扎去。

卻在臨近李昭昭胸口前,一聲槍響,震得他手中的匕首瞬間脫了力,匕首落在李昭昭的腿上,只發出輕微的聲響,而她也慢慢的睜開了眼睛。

黑衣人握著匕首的那隻手抖著厲害,他瞪圓了雙目看向靈堂門外,只見原本應該離去的寧朗此時正站在那裡,他手上的手槍槍口此時冒著一縷白煙。

“你沒有走?”

黑衣人在看到寧朗的當下,便要去奪掉下的匕首,只是李昭昭比他更快,在他詫異寧朗出現的那一刻,她就撿起了匕首,狠狠地朝黑衣人的腿上紮了下去。

“啊!”一聲悽慘的叫聲響徹在空蕩的靈堂內,李昭昭起身,看著摔倒在地的人,滿眼的不可置信。

自他出聲的那一刻,她就聽出了他的聲音,她聽了十六年的聲音,如此的熟悉,熟悉到她怎麼可能會認錯!她又不敢去認!

“李伯。”李昭昭險些掉了淚,她只覺得左胸一窩一窩的疼著,明明那把匕首沒有碰到自己,可她卻覺得整顆心像是被這把匕首剜走了。

黑衣人拽下了面上的黑布,那是李昭昭熟悉得不能再熟悉的臉,此時正無奈的看著她。

“為什麼是你?”

那個自小便疼愛自己的李伯,總喜歡事事依順著自己,甚至對她比自己的爹對自己還好的李伯。

“李伯。”

李昭昭忍著胸口的窒息感,咬著牙,話音裡都在顫抖。

李伯忍著腿上的痛意,看向李昭昭,原本眼底的無奈慢慢的被陰狠取代,“你是怎麼知道的?”

地上的人看著寧朗走到了李昭昭的身旁,還是沒有想通,這兩日都沒有任何的破綻,為什麼他們會懷疑到他的身上,“你們早就知道了?為什麼不直接殺了我?”

看著毫無悔意的李伯,李昭昭無聲地哽咽著,如果不是寧朗提醒她,她怎麼都不會想到是他,李家最忠心的人,在這裡任勞任怨了大半輩子,卻將槍指向了李家上下三十一口人身上。

“原本我還期盼著不是你,究竟我爹孃哪裡對不起你,李家上下三十一條人命啊,李伯,你怎麼忍心?朝夕相處幾十年,你怎麼忍心將李家上下的命都送出去!”聲聲質問,卻不見李伯半分的愧疚,相反,他的眼底是一片癲狂。

“我兢兢業業為李家苦了大半輩子,可是李樹民他呢,只把我當成下人,我不過是想要李家商鋪能夠賺多些錢,可是他卻說我目光短淺,不可為富不仁。這些年來,我辛苦操勞李家上下,可憑什麼我只是一個下人,伺候著他大半輩子了,他不知感恩戴德,卻處處壓著我。現在這個世道,不賺錢哪來的立身之本,說不定那天打起仗來,就吃不上飯了,就要趁著現在多賺些錢。”

“糧價本就一天一個價,其他家的糧價都漲了幾分了,我不過是隨行就市,可他就不准我再經手商鋪的生意,有錢都不賺,是當自己救世嗎,那我們這些人吃什麼喝什麼?囤積的糧食我不過是拿出了些去其他店鋪販賣,一出手便是賺了三成,可他非要讓我像是個孫子一樣,賠錢去買回糧食。”

李伯越說越激動,可那雙眼睛卻充血般的猩紅,他不理解,他做這一切都是為了李家,可是在他李樹民的眼裡,他是小人,對不起窮苦百姓,是吃了人血饅頭。

可笑,可笑至極!

那些爭執時的責怪,依舊言猶在耳!他不甘心,心裡的恨意日漸滋生。他才是李家的功臣,偏他李樹民是李家的家主,既然他讓他老老實實地做李家的管家,那他就徹底接手了李家的一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