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2章 現狀

跟隨沈南希坐上車，姬月在後排，依然只能看到傑克的背影。

“這才是正確的選擇。”沈南希關上車門，開啟車廂頂部的壁燈，看著姬月。

姬月不置可否，目光向前望去，想透過一些物體的反光來看清傑克的面貌。

不知是有意還是無意，沈南希的身影向前靠去，擋住姬月的視線，“你傷得不輕啊，雖然得到了基本的治療，但還是躺下來吧。”

姬月看了沈南希一眼，然後透過窗戶的倒影，看到了自已。

長髮鬆散地束在腦後，臉頰，下巴，手臂，姬月低下頭，看著雙手，到處都有紗布和繃帶，被纏了一圈又一圈。

她的校服不知所蹤，身上只剩下這件寬鬆的衣服，白色的，沒有裝飾，沒有口袋，前後好像也不分，像是給人偶穿的似的。

被沈南希調整著座椅，姬月緩緩躺下，看到車內的光線漸漸暗淡。

“這裡只有急救的設施，對現在的你沒有什麼用，等我們離開這裡，到飛船上之後，再給你治療。”

姬月對這倒不感興趣，都是些皮肉傷，雖然疼，但早晚都有好的那天。

“你們在那輛車上有發現我的物品嗎？”姬月瞥向沈南希。

“你是說你的終端嗎？”沈南希看向姬月，“已經被我關閉了，你也不想自已還沒離開便被追蹤到吧？等到合適的機會，會還給你的。”

“現在幾點了。”姬月沉默地望向窗外。

“凌晨四點。”沈南希回答。

車安靜地升到空中，從一條狹縫中駛出，進入一條稀鬆的車流，然後逐漸升高，向城市的邊緣開去。

兩側的樓宇漸漸落在後方，姬月看著大部分建築已陷入沉寂的星河城，然後緩緩抬頭。

車的頂篷逐漸呈現出透明的性質，讓車內的人可以看到車外，姬月望著上方無垠的宇宙。

若不是特定角度下，防護罩折射出銀光，眼前的這幅景象，會讓人以為，她是直接暴露在星空之下、宇宙之中的。

城市裡，人造光線的減弱使得頭頂的星河更加清晰，數不清的繁星出現，沒有云，黑也更加的黑。

沒有人類慣常認知中的月亮，因為月亮就在他們下方，倒是有一個藍色的星球，此刻一半在黑暗裡，一半擁有光明。

姬月出神地望了一會兒，問道：“既然你們知道我的情況，那麼，車上其他人的情況你們知道嗎？”

“你想了解什麼。”沈南希沒有感情地回應。她同樣在望著車外，她是第一次來月球城，這樣彷彿存在於水晶球中的城市，她是第一次親身體會。

沈南希有種化身為童話小人的幻覺，身處的這個世界，只是一個更偉大的造物主的玩具。

“……車上的其他人，有人活下來嗎？”姬月還是問出了這個問題。

沈南希深吸一口氣，目光冰涼地看向姬月，“這個問題有意義嗎？”

“我想知道。”姬月咬了咬牙，道。

“清醒的活著往往會更累。”沈南希評價道，然後又說：“不過你非要知道的話，告訴你也無妨，反正你以後，隨便一查，也就知道了。”

沈南希看著姬月好像無動於衷的臉，回答姬月的問題：“都死了。現場的檢測，沒有任何生命存活的跡象，即使火都撲滅了，也沒有找到倖存者。你應該預料到了吧，還這麼執意要得到結果。”

“不親耳聽到，就總會有幻想。”姬月眼中露出嘲諷的意味，是對著自已的。

把所有情緒都埋藏在心底，姬月繼續問：“那車上的那個和我對打的男人，你們知道是誰嗎？”

“你是說那個渾身都是刺青的人？”

“對。”姬月看向沈南希。

沈南希也看著姬月，聲音沒有任何波動，回答：“不知道。”

“他是個魔術師。”姬月說：“月球城不是沒有魔術師的嗎？”

“那只是人們的慣性思維，我看了影片記錄，他的能力不強，撐死也就贊西學校C級學員的水平。這樣弱小的魔術師，又有誰會在乎呢？”

“我也很弱小。”

“你要考慮你的年齡和覺醒時間，即使你覺醒的年紀已經有些晚了，但爆發程度，還是夠的。”

“夠什麼？”

“成為贊西學校的學員。”

“如果我不答應呢？”

“如果我說，你不答應我們會立馬把你扔下去，你可能會覺得這是威脅才促成的事，不夠讓你甘心是吧。”沈南希懶散地道：“真是件很麻煩的事啊，不如，你想一下，以後要怎麼生活下去吧。”

“我該說，不愧是老師嗎？不過，你這樣的老師，還真是少見。”姬月道。

細長的手指撫上下巴，滑過嘴唇，沈南希吸著氣，語氣涼涼地道：“我只是給你點了一個明確的方向，你不是要清醒地認識現狀嗎？這就是。你必須要有獨立生活下來的能力，而你剛覺醒的魔術師能力，就是你未來最好的倚仗。”

“如果我沒有魔術師的能力，你們也不會出現吧。”

“你很喜歡說無意義的話嗎？如果你沒有這份能力，你連樸宰熙都打不過。”

“但那樣，也就是挨頓打而已，趙蕊……他們也不會死。”

“那你有沒有想過，如果你沒有這份力量，你遇到比樸宰熙更過分的人，更罪惡的事，你只會成為最軟弱的羔羊，任人宰割。”

沈南希看著轉開視線的姬月，問道：“姬月，你覺得這力量是詛咒嗎？”

看著姬月沉默的側臉，沈南希又道：“雖然有著種種的預計和推測，但很多時候，我們都不知道這一刻的所作所為，會對下一秒造成什麼影響。你如果覺得這份力量是負擔的話，在你有能力保護自已之後，拋棄也好，封閉也罷，你會有選擇的自由。而現在，你連自由都沒有。”

過了會兒，姬月自嘲的聲音響起：“該說你說的都是對的麼？我就是有些，難以接受罷了。”

“心思細膩的人都會是這樣。”沈南希一副瞭然的樣子，像在看一個孩童似的看著姬月，然後她又望向車外，語氣輕飄飄地道：“過段時間就好了，時間會帶走一切。”

姬月閉了閉眼睛，然後看到車已飛過大半的城市，前方，就要到達防護罩的邊緣。

巨大的弧形邊罩矗立在月球表面，一邊是連綿不斷的銀色塵土，一邊是人造的鋼鐵建築，姬月望著那割裂的一幕，心中震顫。

他們生活在這個時代，人類已經走出地理的屏障，來到更廣袤的宇宙中，甚至，自身的生理條件都實現了進化，但還是要面對無時不刻的爭鬥。

生命是渺小的，也是宏大的。

姬月看了看自已的手，掌心的紋路被紗布阻隔，看不透未來，能把握現在嗎？

“就快到出港口了，等會兒，你要呆在一個封閉的箱子裡，放心，那個箱子是透氣的，不會有安全問題。就是，你有幽閉恐懼症嗎？如果害怕的話，不如先睡一覺。”沈南希道。

姬月瞟向沈南希，“是為了把我帶出去嗎？”

“是啊，就這樣堂而皇之地讓你走出去的話，雖然不是做不到，但是會有點麻煩呢。”

“那就這麼做吧。不過，有那麼大的箱子嗎？別說要我摺疊起來，我做不到。”

“棺材，怎麼樣？”看著姬月的神色，沈南希笑道：“逗你的，是一個用來裝機器人的箱子，不會有問題的。”

“隨便吧，死了的話，你們帶著屍體也嫌煩吧。”姬月無所謂地說。

“啊，那可不要。”沈南希想象了一下，回道。

車子安穩地降落在一處建築內的停車場中，姬月看著沈南希囑咐自已別動，然後開啟車門，來到外面。

圍著車走一圈後，沈南希走到車的後方，將車整個從後面開啟。

車內沒有開燈，一切都靠著外面反射進來的光線，昏暗中，姬月看到沈南希提著兩個箱子，扣動上面的按鈕後，箱子不斷變形伸展，變換成兩個機器人的模樣佇立在沈南希身旁。

接著，沈南希踏上車板，靠近姬月，道：“準備好了嗎？要是緊張，我可以給你來一針。”

姬月很想說“沒關係，直接來吧”，但她實際是有些介意的。

看出了姬月的猶豫，沈南希道：“還是給你來一針吧，睡一覺就過去了，別逞強，不然難受的還是你自已。”

“好吧。”姬月妥協道。

從座椅旁邊又拿出一個箱子，沈南希開啟後，拿出一管試劑，將它灌注進注射器後，瞄準了姬月的肩頸。

“這好像是今天第二次被注射這東西了。”姬月道。

在最後的意識中，姬月看到身下的座椅不斷變形，最後形成一個長盒把她裝進去。

沈南希檢查了一下姬月身上的安全帶，又在她腿上加了一條，確認無誤後，開啟恆溫以及換氣功能，將蓋子蓋上。

朝前比劃了一個OK的手勢後，沈南希看著兩個機器人上車把箱子抬了下去。

傑克終於從車上走下，看向長盒。

“一切都安排好了嗎？”沈南希問。

“這還用問麼？”傑克反問，雙手插進口袋。

他們一前一後離開停車場，向港口走去。

在他們身後，兩個機器人抬著盒子始終跟隨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