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3章 逃往何處？

仍是那片竹林，仍是那片風景，仍是如此的寧靜。

直到，警鐘被敲響，刺耳的聲音劃破天空，驚飛了竹林中的一群鳥兒。

少女懷中的小白貓，也不安分地扭動起來。男子的目光落向彼方，升起一道冷意。

“看來，有些不速之客闖進來了。”少女撫摸著那毛茸茸的小腦袋，讓白貓變得安靜下來。

“無論發生什麼事，屬下都將護得小姐安全。”北天示意道。

少女卻輕輕搖頭：“……不。我有別的事，要你去做。”

說著，少女便緩緩吩咐起來。待到少女將話說完，男子卻是一驚。

“這……萬萬不可！屬下一旦離去，難保小姐不會出事。屬下恕難從命！”

“北天，這也是為了瀾。我沒有關係，你快去吧。不然，可能會造成無可挽回的損失。”

少女一改往日的嬉顏，神情嚴肅地看著男子。男子心知事態嚴重，唯有對著少女半跪鞠躬。

“那，屬下便去了。神夜的人很快便會過來保護小姐，還請小姐藏身於林中，萬事小心！”

話畢，男子轉身將要離去，卻聽見少女在身後喚了他一聲：“北天。”

回頭一看，那青衣少女正向他擺手道別，微笑著說：“要加油哦。”

明明此前是如此嚴肅，一轉眼，卻又變得溫柔可人起來，這轉變，倒是令男子有些怔愣。

——請別用這樣的微笑替我餞別，若是你有所閃失，我將永遠無法原諒自已。

男子的眼中劃過一抹柔情，轉過頭的瞬間，一下子變得陰沉森冷，風一般朝著林外奔去。

待到男子消失在竹影之中，少女又將白貓放下地，囑咐道：“小白，去把瀾找來。”

“喵！”白貓應了一聲，頭也不回，沿著小路遠遠跑走。

於是，整片竹林變得安靜下來，只餘下風聲吹息，透著襲襲涼意。

不久後，少女忽然垂眸道：“小白，要快一些。因為，痛楚，很讓人討厭呢。”

也不知她是在對誰訴說，卻是在下一秒，被出現在身後的黑衣人擊中脖頸，倒地昏迷。

……

另一邊，唐若水也聽到了鐘聲傳來。

“這是什麼聲音？有慶典正在舉行嗎？”她不免好奇起來。

雲兒眼中閃過一絲疑慮，搖頭道：“不是，這是警鐘。一定有什麼嚴重的事態發生了。”

“原來如此。”真是大快人心！唐若水一想到風止瀾可能會因此急得火燒眉睫，就不免為自已無法親眼目睹而感到惋惜。

於是，她起身走出茅屋，想要爬到老樹上一探究竟。雲兒見狀，連忙支撐起身子，想要制止她：“小姐，別去，很危險的！”

然而這番舉動，卻牽動了傷口，讓這丫頭疼得直咧嘴皺眉。唐若水心疼她，連忙輕輕將她攬進懷裡，說：“雲兒肩傷未好，不要這樣亂動，先在這裡乖乖歇著，待我出去探個究竟，不然心裡不踏實。只一會兒，一會兒就好。”說完，便扶雲兒躺回床上，隻身出了茅屋。

來到院子後，唐若水三兩下爬上樹枝坐好，眺望遠處，卻沒發現有什麼異樣。

在門口警戒著的護衛們，瞧見她這舉動，反倒開口說：“還請夫人返回屋裡，我等在此守護，定不會讓夫人傷到半根毫毛！”

——我還巴不得你們趕緊消失咧，正好趁亂帶著雲兒逃走。

唐若水對此不屑一顧，正想著，她忽然發現，前方悠悠走來一名雙眼蒙著黑巾的男子。

護衛們亮出武器，大喝道：“你是何人，膽敢到風侯府來作亂！”

男子不語，只是徑直朝這裡前行。護衛見男子不答話，便紛紛衝上前去，想將男子制服。

然而，男子僅是朝著眾人一揮衣袖，一股異樣的寒意就猛地從他身上爆發出來。唐若水遠遠看著，也不禁感到心中一悸。

與此同時，數不清的銀針從他袖口中飛射出來，如細雨一般，落在眾護衛的身上。小小銀針，卻在那些魁梧身軀上穿射出一道道駭人的裂口，引得鮮血四濺。只見短短一瞬間，所有護衛都成了馬蜂窩，倒地身亡。

唐若水看著驚呆了，下意識吐出一句：“……暴雨梨花針？”

男子收拾完阻礙，繼續跨過屍體前行。看著那人離此地越來越近，唐若水不免恐慌起來。

喂喂！你們這群渣渣護衛，不是說不會讓人動她半根毫毛嗎？還不快點詐屍起來！救命啊……

唐若水一邊在心中唸叨，一邊看著那人踏進院子裡來，靜靜地停在正中心。

此刻她捂著嘴巴，大氣不敢喘一下，心想：既然他兩眼看不見，那自已不發出聲音，沒準不會有事。只是雲兒怎麼辦？

唐若水憂心忡忡地看向茅屋。此刻茅屋裡並沒有什麼動靜，但倘若雲兒有事，她必定不會放過這個矇眼男！

正想著，卻聽見那男子淡淡道：“身上的香味變淡了，差點便認不出你來了。兩年不見，還是這樣淘氣啊。妹妹。”

妹妹？唐若水一怔，見其面向自已，瞬間回想起雲兒說過的家事，驚道：“你，你是唐絕！？”

剛一說出口，她便覺得有些不妥，於是又補上一句：“……唐絕哥哥？”

“在風侯府呆了幾天，倒是變得乖巧些了。這些年來，你會稱我為兄，這還是第一次。”男子略感驚奇。

“我這不是懂事了嘛。以前那些小孩子氣的事情，哥哥您就大人有大量，原諒我唄。”唐若水獻笑道。

“既然是過去的事，那便讓它過去罷，我不會追究。現在的我，對你沒有怨意。”

“那就好。”唐若水正要鬆口氣，卻又聽見男子開口說：“但，也沒有親情。”

男子說著，緩步來到樹下，出手在樹幹上一拍，整棵樹都微微一震，讓唐若水險些坐不穩掉下去，幸好她樹幹抓得牢。

正當唐若水輕拍胸脯，安撫著那受驚的小心臟時，突然聽見“嘣”地一聲，硝煙四散，這老樹竟從根部猛地爆裂開來，轟然倒地！

這莫非是那傳說中的唐門霹靂彈？坑爹呢這是！！還沒等唐若水加以細想，就已經跟著樹枝“啪”地摔下地面，渾身一陣抽痛。

“哎喲……”木屑漫天飛舞之下，那女孩發出一道呻吟，她正想爬起來，卻被男子掐著脖子按在地上，動彈不得。

感覺到男子的拇指在自已咽喉處遊移，似是有所圖謀，唐若水渾身一顫：“好哥哥，妹妹已經知錯了，您就放過我吧……”

“河洛星圖在哪裡？”男子面無表情地問。唐若水一聽，心嘆：得了，又一個來搶這玩意兒的。

“不知道，我幾天前失憶了，不記得河洛星圖藏在哪裡了。”唐若水如實答道。

“失憶？我的身份，你倒是記得分外清楚。”男子說著，在手上加重了力氣，掐得唐若水有些喘不過氣來。

唐若水著急起來，連忙喊道：“想起來了，已經想起來了！我帶你去，帶你去總行了吧？”

男子聞聲，默默感嘆：“時隔兩年，這份狡詐卻全然未變啊。不過，那種東西，我不需要。”

“……什麼意思？”唐若水一驚，不明男子言下之意。

“我並不需要依靠這種東西來奪得天下，只要她仍未被別人發現，對我而言，便是最好的資訊。所以，要讓你永遠閉上嘴。”

男子說完，已經掐住唐若水的脖子，將其懸空舉起。唐若水驚駭得兩隻小腿不停亂蹬，卻顯得無濟於事。

於是她抓著男子的手臂，拼命掙扎，想要將他的手指掰開，但那如同鋼鉗一般的手，卻是紋絲不動。

怎麼這些天來遇上的人，不是想欺凌她，就是想殺掉她，唐若水啊唐若水，你這運氣也太背了吧！

女孩越是掙扎，胸腔裡的氧氣就散得越快，不一會兒，她的小臉就已是漲得通紅，張著嘴巴卻說不出話來。

這時，一條金色的小蛇吐著紅信子，從男子的衣袖中探出頭來，沿著他的手臂蜿蜒爬行，向著唐若水移去。

唐若水已經無力吐槽這傢伙的袖子裡究竟都裝了些什麼東西，只能眼睜睜地看著那條小東西離自已越來越近。

“讓你死在唐門的金蛇毒之下，也算是為兄對你的一些補償。”說著，那小蛇眼看就要咬上唐若水的咽喉。

突然，茅屋裡傳來一陣響動，只見雲兒不顧傷勢飛奔出來，竟用自已的身子撞向男子！

突如其來的變數，令男子沒有意識過來，身形被雲兒撞偏了數步，手勁也隨之一鬆，任由唐若水倒在地上。

趁著男子身勢不穩，雲兒一擊脫離，不顧自已的肩傷開裂，費力地將唐若水拽向一邊，擔憂道：“小姐，你沒事吧？”

“咳咳咳……我想，應該不會，沒事吧？”低頭看著自已手上流血的傷口，唐若水面露憂色。

儘管危急時刻，雲兒衝過來將她救下，但那撲面而來的金蛇仍是恰巧咬到了她的手掌，留下兩個黑紫牙洞。

“這！這……”雲兒似乎很慌張，滿臉愁容地自責道：“怎麼辦，怎麼辦？如果我能再及時一些……”

“雲兒已經很努力了，不要緊，一切都是命數。”唐若水倒是很看得開，反正自已已經是死過一次的人了。

其實，她對生命的眷戀，又怎麼會如此輕易地消散？只是，對著雲兒，她不能說，不能表現出來，那份無助的哀傷……

“原來如此，作為一名婢女，以前當真是小看你了。”男子面向雲兒，冷冷說道：“不過，一切都為時已晚。”

是的，那種深入骨髓的痛楚，從傷口蔓延而上，化作一條條黑色血線，如同細蛇盤繞，不斷纏上唐若水的手臂，直侵心肺。

“啊啊啊啊啊！！”唐若水痛得直冒冷汗，全身抽搐，忍受不住地嚷叫起來。

就在她以為生命即將逝去之際，突然感到胸腔有股熱流上湧，一張嘴，“哇”地吐出一大口黑血。

神奇的是，在這黑血吐盡之後，唐若水頓時感覺自已的身體輕鬆起來，此前那般痛楚，悄然無蹤。

“我，沒死？”唐若水不敢置信地看向自已的手，只見咬傷仍在，那些黑色血線卻已不見，傷口也變成了正常的鮮紅色。

“這是……”男子也不禁感到詫異。忽然一陣細微的鳴聲傳出，只見那條金蛇倒在地上，痛苦地翻卷了幾下，一命嗚呼。

男子是何許人也，很快便明白其中緣由：“原來如此，若不是擁有苗疆至寶五毒珠，那便是你事先服用了毒龍膽。”

“毒龍膽？五毒珠？我可沒有那種東西！”唐若水自然不知道這是伏姬奈的所作所為，是以說得理直氣壯。

“隨你如何辯解，亦不會改變我的目的。”說完，男子便散發著森冷殺意，朝那兩人走去。

就當雲兒屏氣凝神，想要有所行動之時，遠處突然射出一枚飛鏢，直奔男子頭顱而去！

男子聞風而動，身形往後一挪，飛鏢便從他面門前飛過，削下一縷細發，飄飄散落。

雲兒意識神速，急忙抓住機會，拉起唐若水往門外逃，待到男子躲過偷襲之後，兩人已經逐漸跑遠。

男子正要追上去，數枚飛鏢又從另一角度射過來，封住他的去路。男子唯有靜心聆聽，卻找不出那射鏢之人藏身何處。

此人倒是相當謹慎，不與他正面交鋒，而是潛藏氣息，躲在遠處放冷箭，想來是充分利用了他雙目失明的缺陷。

如此僵持之下，唐若水已是越逃越遠，尋覓不到氣味。男子沉聲道：“哼，看來吾妹氣數未盡。也罷，總有一日還會再相見。”

見男子放棄追擊，躲在遠處的北天這才收起飛鏢，心道：小姐還真是料事如神，若非提前做了防範，只怕唐若水要死於非命。

“雖然很想和你一決高下，但很遺憾，我的目標並非是你。”見目的已經達到，北天便朝著唐若水逃離的方向追了過去。

雲兒拉著唐若水，依照記憶中的地理位置，在樹林中奔逃著。但很快，她便停歇下來，小臉蒼白地喘著粗氣。

她肩膀上的傷口，不斷往外滲出血液，已經染紅了小半邊衣裳。唐若水看在眼裡，連忙扶著雲兒到一棵樹旁坐下。

“堅持一下，等從這裡逃出去，立刻就給你找大夫！”唐若水一邊為她擦拭著臉上的虛汗，一邊鼓舞道。

雲兒搖頭，虛弱地說：“對不起，雲兒已經走不動了。小姐先走一步吧，沿著這方向跑，很快就能逃出風侯府了。”

“不行！我絕不會扔下雲兒的，你走不動的話，我來揹你好了。”說著，唐若水便背向她，蹲下身來。

雲兒眼底流露出一絲柔情，無力一笑，道：“小姐乃是千金之軀，怎麼可以這樣折騰……”

“都這種時候了，不要再講究這些。快，趴到我背上來！”唐若水語氣堅決。

“……不，雲兒自已走。”那孩子卻是不肯接受，不顧自已的傷勢，強撐著站起來。

“雲兒你……”唐若水心疼地看著她。她只是站起來就已經顯得勉強，氣喘吁吁的。

然而，她的表情，是如此堅定。“雲兒心意已決，小姐不要再為難雲兒了。”

“好吧，我們慢慢走。不用擔心，追兵不會這麼快趕過來的。”唐若水牽起雲兒的手，緩緩前行。

但下一刻，雲兒卻停下腳步，說：“已經有人追來了。”

雖然唐若水看不出動靜，但見雲兒神色凝重，並不像是在撒謊。

“現在還有機會。但是，拖著包袱是絕對逃不掉的。所以別管雲兒了，小姐快逃吧！”雲兒撇開唐若水的手，輕輕推了她一把。

“我不走！要走就一起走！”沒想到電視劇裡的那些矯情片段，有一天會發生在自已身上。但這話語，卻是唐若水發自內心的。

“小姐在意雲兒，雲兒真的很高興。但云兒不願因為自已而連累小姐。若是小姐不走，之前的努力就白費了，被風侯捏在手裡，小姐遲早會沒命的！還望小姐體諒雲兒的決心，若是小姐執意留在這裡，那雲兒就只好以死明志了！”女孩的眼神，萬分決絕。

“你！我……”唐若水猶豫了。她知道，她知道雲兒為了她，真的會這樣做。但是，但是她怎麼能……

見小姐仍遲疑不決，雲兒俯身撿了塊石頭，深吸一口氣，猛地朝自已腦門敲去！唐若水一驚，連忙將她撲倒。

“你這傻丫頭！幹嘛非要演這一出，不知道這樣的抉擇很痛苦嗎？……我走，我走就是了，不要這樣摧殘自已。”

雲兒聽完，眼中溢位淚水，微笑道：“小姐，多保重。若是還有機會，雲兒一定會繼續服侍小姐的。永遠，永遠。”

唐若水點頭，在雲兒的額間落下一個吻，說：“一定要活下去，平安無事地活下去，明白嗎！然後，回到我身邊。”

說完，唐若水便站起身來，凝視雲兒，一陣心痛。隨後，雲兒看著小姐轉身跑遠，寬心一笑。

不久後，北天尋覓著唐若水的蹤跡，追到此地。

正當他要繼續追去時，瞧見前方微微閃過一絲金光，心中猛然升起不祥預感，令他立即剎住腳步。

在陽光照射之下，只見那條橫穿樹林隱隱發光的金色絲線，距離他的咽喉已不到一寸之遙。

見一擊不成，林中又“嗖嗖”射出數枚銀針，皆被北天一一翻身閃過。

隨後，北天的目光落向一處，淡淡道：“不繼續上演乖巧婢女的遊戲嗎？藏在那裡的女人。”

從所視之物的背後，走出一名女子，雖然身形嬌小，卻散發著陰冷的殺手氣息。

北天卻對此人的身份早已察覺，平靜道：“當初救下唐若水的人，果真是你。雲兒小姐。”

只見陽光下的那道身影，與唐若水記憶中的女孩是如此相似。不是雲兒還能有誰！？

只是，往昔那個溫柔的女孩，此刻卻是一臉淡漠，死海般陰沉的眼神，與北天如出一轍。

那是，暗殺者的眼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