楊桃眨了眨眼睛，忽然就笑了，露出兩排潔白整齊的貝齒。
“我去湖北幹什麼，還需要和你彙報一下呀？”
“咳咳，作為朋友，關心一下不行嗎？”
“也不是不行……”楊桃似乎還想說什麼，但張了張嘴，她什麼也沒說出來。
“你是不是去湖北相親哦。”
阿坤突然插話，我這才注意到他不知道什麼時候已經回到座位上。
“本小姐還需要一段相親來的感情嗎？”楊桃瞥了他一眼：“追我的人從這裡排到了法國！”
阿坤朝她豎起大拇指，誇張道：“你以為你是美人魚啊？”
楊桃很不客氣地給阿坤倒滿酒，然後嘟囔著讓他喝完，說是他亂比喻的懲罰，因為她覺得，她比美人魚更好看。
阿坤也不甘示弱，反手給楊桃滿上，並且告訴她，不要讓他看不起她。於是乎楊桃只好端起酒杯，不過她就要喝下去的時候，忽然又給我倒了一杯。
美其名曰為，品酒幸事，需要人人參與。
我哭笑不得。
“來，祝願我們未來明朗……更祝楊桃去湖北相親肯定相中！”
“去你的。”
楊桃嘟囔著和我們碰杯，然後率先一飲而盡。我和阿坤跟在後面不甘示弱，立馬也一口氣喝光杯中的酒。
“你好，請問你們需要毛豆或者花生嗎。”
放下酒杯，身側有個怯生生的聲音響起。循聲望去，一個身著樸素的女孩站在我們面前，懷裡端著一個農村常用的瀝水的籃子，裡面用塑膠口袋包了好幾袋毛豆和花生。看鼓起程度，每一袋都裝的滿滿當當的。
“謝謝，我們不需要。”
阿坤擺擺手拒絕，女孩期待的眼神瞬間變得有些失望。不過她沒有說什麼，而是輕聲說了句打擾了，然後轉身朝裡面走，應該是還要繼續推銷。
望著她的背影，我輕輕嘆口氣。
能夠想象得到今晚她會屢屢碰壁，不知道什麼時候才能把懷裡那些毛豆和煮花生銷完。看她的年紀不大，應該比我們還要小些。可是就是這個如花般的年紀，卻還要在晚上卑躬卑曲地販賣這樣微薄利潤的商品。
也許那幾袋毛豆花生，就是她維持一兩天的生活費。
我有些迷茫，不知道是不是該買下幾袋。因為我們確實不愛吃毛豆和煮花生，所以在潛意識裡，我就覺得買來是浪費自已的錢。
因為畢業後窮困潦倒的生活，我真的受夠了，也學會了每分錢都花在刀刃上。
就在我沉思之際，阿坤忽然站了起來，然後叫住了那個半隻腳已經踏進門檻的女孩。
“我想各買兩袋。”
阿坤揚揚手機，示意女孩過來。
我看著女孩臉上湧現出的一抹驚喜，小聲提醒阿坤：“要不各買一袋吧，我們也不喜歡吃這玩意兒啊。”
阿坤側頭嘀咕：“你沒看出來，她有一點腿疾嘛，走路都是一瘸一拐的。”
說罷他輕輕嘆口氣：“我就想力所能及的幫幫她，雖然也不能幫上什麼大忙。”
我一怔，和楊桃面面相覷，旋即都從彼此臉上看出了些許慚愧。
於是當女孩走過來後，我告訴她我也想要兩袋，旋即掏出手機付了我這一份的錢。阿坤那份我沒打算付，因為我相信這種事是會積累福報的，要用他自已的錢，這份福報才會積累到他的身上。
女孩從懷裡仔細挑選，隨後將自已覺得質量最好，數量最多的幾袋輕輕放在桌上，然後朝我們連著說了幾聲謝謝。她的聲音像是鼓起勇氣才說出來的，以至於聲音越來越小，聞若未聞。
女孩轉身離去，她的懷裡還有一些塑膠袋。我想她可能要把這些賣完才回家，因為要是今晚賣不掉，在這種仍然算是夏天的晚上，放到明天可能就會壞。
目送女孩走進米粥，阿坤一直在看著她。而後我和楊桃對視一眼，卻沒有開口打擾，而是一直打量著阿坤的臉色。
忽然阿坤的臉色猛然一變，然後他直接從座位上跳了起來，飛快地跑進米粥。
我和楊桃一時間有些發懵，直道循著他的身影望去，看到有個油膩胖子正緊緊拉著女孩的手，很明顯是在揩油。
女孩的臉上帶著非常明顯的慌張，但她沒有第一時間抽開手，我想她應該是想賣一份毛豆或者花生出去，仍然對這個油膩胖子有一絲僥倖。
隔著玻璃我沒聽清阿坤進去喊了什麼，只看到油膩胖子那一桌三四個人全部站起來了。我立馬意識到大事不妙，趕緊跟進去，途中還提醒楊桃千萬不要跟在我們後面。
“關你屁事？”
油膩胖子惡狠狠地盯著阿坤，手鼓捏的啪啪作響。但是阿坤直接忽略了他的話，他低沉著聲音讓女孩先躲開。
女孩的雙眼已經有些朦朧，看樣子是被嚇到了，可是她沒有選擇離開，而是緊緊捏著阿坤的衣角，然後使勁搖頭。
我正要上前把女孩拉開，楊桃從後面超過我，然後把女孩拉到吧檯那裡，不知道和小宇他們說了什麼。
“我就是愛管閒事，怎麼？”
阿坤雙目通紅，我看他渾身有些發抖，不知道是興奮還是害怕。但以我對他的瞭解，肯定是興奮要多些。
“我操你媽！”
胖子大罵一聲，然後一腳對著阿坤踹了過去。來不及躲閃下，阿坤直接被踹飛好幾米，一頭倒撞在玻璃門上，發出一聲沉悶的聲響。
胖子旁邊兩個人抄起酒瓶子就朝阿坤跑過去，此時的我全然丟掉了理智，我怕他們手裡的酒瓶子把阿坤打出什麼好歹來。
於是我眼疾手快，朝著離我近一點那個人的膝蓋後面就是一腳。這一腳我用了全力，直接把他踢來撲騰一聲跪在地上！
“小癟三你他媽找死！”
另外一個人見狀，立馬改變方向提著酒瓶就往我身上招呼。我下意識地抬手格擋，酒瓶結結實實砸在我的手臂上，然後應聲碎裂。
我倒吸一口涼氣，感覺一瞬間手上一點勁也使不上來了！
就在下一秒，一個酒瓶從旁邊直接飛了過來，直接在那人臉上爆開。一瞬間，那人捂著臉撕心裂肺地大吼大叫，鮮血不知道從哪裡汩汩地冒了出來。
我扭頭一看，楊桃的臉色已經變得煞白。剛剛那個酒瓶子，想來就是她扔的。
“臥槽，小心！”
阿坤的聲音從玻璃門傳來，我下意識地看向他，腹部卻忽然受到重擊。我他媽也被胖孫子踹了一腳。
我倒飛出去，後腦勺結結實實撞在玻璃門上，感覺一瞬間視野就變得非常昏暗。
胖孫子這一腳是真他媽的勢大力沉！
後腦勺傳來的劇痛，讓我逐漸有些昏沉，只感覺眼皮無力地耷拉下來，有什麼液體順著臉頰往下流。
在仍有意識的最後一秒，我只聽見有一聲憤怒到極致的怒吼，旋即恍惚中有一個身影從我身邊飛快地越過去，一頭撞在胖孫子身上，然後他們就扭打在一起。
四周很嘈雜，但我的世界隨著黑暗的瘋狂襲來，逐漸變得安靜。
我感覺很困，好想好想這麼睡過去。
……
我感覺有一個人，緊緊地握著我的手，手背傳來一陣陣冰涼的觸感，好像是有人流了很多淚水，全部滴落在我的手背上。
伴隨而來的，是腦袋裡傳來的一陣陣的痛感，像是什麼東西在腦袋裡抽搐。很疼，還有腹部像是一直被擠壓著的痛感。
我感覺眼角有些溼潤，我好像哭了，不知道是為什麼。
為什麼我醒來，身上就會這麼疼，我真的好想再睡會兒，可是逐漸清醒的意識讓我沒辦法忍著疼痛再度入睡。
嘴巴不由自主地張了張，我看著天花板有些迷茫。
直到身側傳來一個非常熟悉的聲音，那聲音中包含著各種複雜的情緒，有喜悅，也有難過……
我的意識像是被人從深淵中抽出來，逐漸清醒。我很努力地朝著旁邊瞥了一眼，原來那個非常熟悉的聲音是媽媽。
她緊緊握著我的手，她的眼睛早就哭的通紅。
我的嘴巴再度張了張，卻不知道說什麼，最後只是很空洞地叫了句媽媽，然後淚水如同決堤一般傾瀉而出。
媽媽用手擦著我的眼淚，她哭的更兇了。
我卻感覺腦子一陣劇痛，之前發生的一切忽然清晰起來。然後隨之而來的就是心裡的難過。
我真的很不想讓她擔心，更不願意把外面的經歷告訴她。但是現在她就這麼緊緊握著我的手，滿臉淚水像是和我的難過唱著反調。
她一定知道了之前發生的一切。
我調整好情緒，然後抽出手，用手在她的手上拍了拍，並且做出一個不知道難不難看的笑臉：“媽，怎麼哭成這樣。我沒事，不要擔心。”
“你讓媽媽怎麼能……怎麼能不擔心？”
媽媽哽咽著說道：“你怎麼能被人打成這樣……”
“以後不會打架了。”
我勉強扯出笑臉，對她保證。聞言，她的臉色才微微緩和一點。
這時我才發現媽媽背後站了好多人，老爸、阿坤、楊桃、那個有腿疾的女孩甚至米哥也在。
但，沒有米心。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