空氣很安靜，米心眼神空洞地望向車窗外，不知道她在想些什麼。
我摸出已經是第三根菸點燃，朝著外面吐著白氣。最近晚上開始降溫了，快要十一月，四川的夏天終於要過去。
“我想喝酒。”
米心吸了吸鼻子，她的眼眶通紅，但已經沒有眼淚再滴落下來。
“好……你下來，我來開車。”
“嗯。”
米心和我互換位置，我握住瑪莎拉蒂的方向盤，此時卻無心過多感觸。這輛車是自動擋的，雖然我的駕照考的是C1，但已經很久沒有摸過自動擋的車子。我在腦海裡短暫回憶一下，然後開啟導航最近的酒吧。
……
我和米心坐在酒吧裡，四周的熱鬧氣氛和我們顯得有些格格不入。
我趁空隙在網上訂了一間房，訂的標間……主要是米心目前這個狀態我有些不太放心，所以訂的是標間，萬一有什麼事，我也好照看她。
酒過三巡，卡座上已經擺滿空酒瓶。我感覺腦子暈乎乎的，為了抑制酒喝多後嘴巴里水很多的感覺，我抽了很多煙。感覺嗓子都有些幹癢了，不知道明天起床嗓子會不會疼。
米心的酒量著實讓我有些驚訝，這算是我第一次見識她的酒量，一桌子酒都是我和她對半喝的，我沒事是因為以前和阿坤老喝酒，她卻能和我拼個不相上下，著實讓我意外。
“你知道嗎，我從小就沒有對爸爸的任何印象。我和媽媽一直相依為命。”
“上學的時候別人問我為什麼從來沒見過我爸爸，我都是跟他們說我爸爸很忙，在國外當大公司的老闆。”
“我不想告訴他們我其實沒有爸爸，我不想讓別人用異樣的眼神看我……可是，可是事實就是這樣，我壓根就沒有爸爸。”
“從小到大，媽媽一直苦心經營事業，很多時候開家長會她都沒有時間來。以至於很多人認為我不僅沒有爸爸，甚至連媽媽也沒有。”
“從那個時候開始，我就開始對身邊的同學很牴觸，似乎和他們只要來往少，就沒有人會發現我的家庭情況。”
“但那只是自欺欺人罷了，所有人都知道我是一個沒有爸爸的孩子。”
“我小時候其實很活潑的，慢慢不知道怎麼變得非常冷漠，我的身邊漸漸地也沒有了朋友。直到長大了，我才慢慢有很少的朋友，即便是有，關係都很淡漠。”
“媽媽死後，有一個從未謀面的人說他是我爸爸，真是可笑。”
米心笑了笑，眼神卻是那麼地黯淡無光：“他一開始沒有露出真面孔，一個勁給我送禮物，說是要彌補我缺失父愛的童年。”
“我甚至都快要開始認可他了……直到他的真面目露出來，我只不過是他計劃裡最好的工具而已。”
“我拒絕他提的結婚要求，幾次以後他終於失去耐心，對我破口大罵，撕掉所有的偽裝，原來他對我根本就沒有感情。”
“我所謂的父親，只是一個有血緣沒有感情的陌生人而已。”
“你知道，我有多渴望親情嗎？”米心哽咽道：“在這個世界上我只有媽媽一個人真心愛我，可是媽媽去世了，我再也找不到她了……”
我挪位置坐到米心旁邊，輕輕拍著她的肩膀，聽她訴說著一切。我並沒有安慰，也沒有搭話，我知道她只是需要把一切宣洩出來而已，我所需要做的，就是當一名合格的聽眾。
米心哭了好一會兒才停止啜泣，她的一雙眼睛越發腫脹，到現在已經腫脹得非常明顯。
“好了，我們走吧。”
我想把她扶起來，可是她死命地反抗，嘴裡不停嘟囔著：“我不走，我還要喝酒，再喝點，再喝點就走。”
“我帶你去一個好地方。”
見她不肯走，我像哄小孩子一樣循序漸誘。
“什麼好地方？”
米心手裡的力氣頓時小了不少，我趁機一把將她拉起來，然後將她扶著走。
“一會兒你就知道了，絕對比你喝酒更能夠消愁。”
米心迷迷糊糊地點了點頭，她不再反抗。
出了酒吧，感覺世界一下子安靜下來。耳膜聽著街頭的各種聲音感覺有些不太真切，像是隔了一層膜一樣。
我一隻胳膊架住米心，一隻手掏出手機開啟導航在地圖上搜尋靠近江邊的地方，有個叫什麼清水河公園的地方好像離得不是很遠，我打算帶她去那裡放鬆放鬆。
其實很多時候，喝酒不一定是最好的宣洩方式。我遇到煩惱的時候就喜歡去江邊吹吹江風，吼上兩嗓子，會比喝酒管用很多。只是可惜現在不在宜賓，不能去我經常去的地方，只能將就一下。
……
來到清水河公園，我實在是架不住米心，索性把她背了起來。她趴在我背上時不時要問我一句我們現在在哪裡，我不厭其煩地一遍又一遍地回答她。
也許是我這樣的耐心把她安撫了下來，她慢慢的變得很安靜，可能酒也醒了不少。
我挑了處草坪，算是觀景比較好的位置。不知道這是一條河還是什麼的，反正感覺河道很窄，看起來完全沒有江邊的那種寬闊感。
“你知道最能夠讓人宣洩壓力與煩惱的方式是哪一種嗎？”
我坐在草坪上，摸出一根香菸點燃。
米心很木訥地望著我，半晌過後才開口問道：“什麼方式？”
“和江河說話……這條河看起來窄了些，但一樣的效果。”
我笑了笑，旋即猛吸兩口煙，將菸頭踩滅揣進口袋裡。旋即我深吸一口氣，朝著河面大聲呼喊：“去你二大爺家的傻叉子！什麼狗屁婚約，老子就是不同意，你能夠把我咋滴！”
米心一臉不敢置信地望著我，我沒理會她，而是深吸一口氣又繼續喊道：“我米心，這輩子就是不結婚，也絕對不可能嫁給一個不喜歡的人！所以去你二大爺的狗屁，我才不要任何人安排的婚姻！”
“我，米心，絕對不可能讓任何人安排我的未來！”
“一群傻逼，去死吧！”
接連的大吼大叫讓我有些喘不過氣來，這幾句話我是憋足了勁吼出來的，導致我現在感覺嗓子更疼了，但我相信這是值得的！
果然，米心在我的大吼大叫中彷彿學會了這樣的方式，她也學著我的樣子深吸一口氣，然後大喊道：“對！我絕對不可能接受你的安排！”
“我要和誰結婚是我自已的事！”
“誰也命令不了我！”
“我一定要讓你付出代價！讓你知道想左右我的人生會付出怎樣的慘痛代價！……”
米心的情緒隨著聲音傳盪開來，她似乎從這種方式裡面獲得了宣洩，緊接著她深吸一口氣又繼續開始大喊。
我看著她的側臉，眼神中彷彿慢慢又有光彩凝聚。我知道她是找回了一些信心，一些再次面對現實的信心。
我們瘋狂地對著河面大喊大叫，不知道過了多久，實在是感覺嗓子都要喊不出聲來了，才一頭栽到草坪上，大口大口地喘著粗氣。
這一刻我感覺不僅是米心得到了宣洩，我也跟著發洩出來很多。對糟糕生活的怨氣全部發洩了出來，心裡感覺很輕鬆，渾身像是充滿了力量一樣。我一時間有種期待，我期待和米心共同作戰，把她口中那個要強迫她結婚，想要毀掉她一切的男人鬥一鬥，即便現在的我一無所有，沒有任何資本！
米心躺在草坪上，眼睛怔怔地看向夜空。其實今晚的天空只能看到很多黑黑的雲，看不見星星，月亮倒是很亮，像是一盞照明燈。
“米心。”
“嗯？”聽到我的呼喚，米心歪過頭來望著我。
月光灑在她的側臉上，顯得非常美麗動人。
我深吸一口氣，儘量壓制住內心的忐忑，此時感覺心臟都要跳出來了！
猶豫半天，還是沒能說出口。米心見我半天不說話，催促道：“你有什麼話就說呀。”
見她催促，我一咬牙，閉上眼睛坦白：“我喜歡你，做我女朋友吧。”
此話一出，我感覺四周很安靜，等了很久沒有聽到米心的回答，我的內心有一絲絲失落，於是我故作平靜地張開眼睛，正準備說些什麼來掩飾我的尷尬，卻忽然發現她已經湊到我身前，她美麗的臉蛋就在我二十公分左右的位置。
米心忽然笑了，她笑得很開心。
“我同意了。”
我感覺自已一雙眼睛睜得老大。不敢相信她居然同意了！
我一把將她抱在自已懷裡，拼命嗅著她髮絲間的清香。時間在這一刻停滯，過了很久我才慢慢把她鬆開。
她立馬把腦袋往上伸了伸，然後小聲說著：“快被你憋死了。”
看著近在咫尺的米心，我感覺欣喜若狂之餘還有些恍惚，這真的不是夢嗎？她真的答應做我女朋友了。
米心似是看出我的內心所想，但她卻沒有搭理我，而是翻了個身平躺著繼續看月亮。但她的臉色明顯好了很多，我感覺她此刻也是開心的。
也許，她本來就喜歡我？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