高陽城內孫府,孫老爺正在書房裡練字。
老頭子人今年已經六七十了,髮鬚皆白。揮毫潑墨間,點橫豎撇,動作連貫流暢,筆法蒼勁有力。
顯然歲月在他的身上留下了痕跡,卻沒能侵蝕他的意志,反而讓他的思想變得更加深刻。
當他的兒子孫鉁喘著粗氣闖破這番寧靜,告訴他錦衣衛進城了。
孫父聽到這個訊息,只是面色平靜的告訴兒子自已可能又要被朝廷起復了。
兒子卻疑惑詢問:“父親,大哥早就來信告訴我們朝中局勢不明,朝廷為什麼現在召您現在去京城?”
“不用擔心我,”孫父知道兒子心憂自已安慰,為他解釋,“皇上初登御及,啟用老臣施恩是必然的。只是你這毛躁的性子什麼時候才能改?至於閹黨,你只看到的表面的浮水平靜,實則下面已經暗流湧動。他們不過是秋後螞蚱,沒幾天了。”
說完,管家候果進來通報,錦衣衛和天使果然來了府上。
出門來到院裡,他們已經在等候了。
院內,一名錦衣衛軍官神色嚴肅的盯著周圍的一切。孫承宗準備行跪禮接旨,卻被太監攔下。
太監笑容滿面向他解釋:“大學士,只是一份密旨,不需要跪聽。”
孫父即刻整肅妝容,然後躬身聽命。曹化淳見他準備好了,開啟聖旨宣讀:“上喻,久聞孫承宗曉暢軍事,性行淑均,速請先生出山擔任日講讀官。”
“臣孫承宗領旨。”
曹化淳將聖旨收起來,交到孫承宗雙手上。
孫承宗,雙手捧著聖旨復看確認。
內容很短,簡單的一句話。內容無誤。
只是這字,歪歪扭扭,實在只能評價別具一格。可是敢在這上面寫這樣字的人,似乎只可能有一個。
曹化淳似乎料到孫立興心中的詫異,上前貼耳悄聲說:“是皇爺親自書寫的。”
怨不得南柯,他也不想寫成這樣。只是習慣了用硬筆寫字的人再拿毛筆,短時間內能夠把字一筆一劃清晰拼出來已經非常不容易了。
孫承宗知道對方是在向自已示好,隱約猜測皇上可能對自已另眼相看了。深諳官場的他原本只是客氣表示想表達自已的謝意,誰料對方居然不避嫌,直接爽快感謝。
……
讓我們回到京城,此時已經是深夜了。
不知道為什麼,南柯突然生病了,惡寒發熱,渾身無力。
不過也並非是一件壞事,恰好有了理由不去上朝。太醫診斷是偶感風寒,給他開了藥。
南柯沒敢吃,只是讓王承恩幫自已抓了幾味藥代茶飲。效果不錯,這會兒已經有精力了,所以他召見了一個王體乾。
[禪魚小貼示:王體乾。王體乾是魏忠賢的死黨,擔任著太監一把手司禮監掌印太監。跟著魏公公混如此親近的人,恐怕罪行也不會太低吧。
但是當我們檢視崇禎皇帝最後給他的定的罪名,我們就會發現端倪。簡單來說一句話:他的罪行居然比只是幫魏忠賢多說了一句話的徐應元還要低。
排除極端幸運兒這個不可能成立的結果後,我們不難猜到,這位仁兄背叛了魏忠賢(他起義了)。他重新闡釋了死黨的含義:致你於死地的朋友。(這樣不知道你是不是能夠想到這樣一個畫面:魏公公整天忙的死去活來,沾沾自喜以為大事已定,另一邊他的死黨王體乾把所有情況清清楚楚的彙報給了崇禎。)]
經過回憶,他已經知道自從“自已”上臺以後,這個太監就主動向投誠了。不僅帶來的各種寶貴情報,而且還充當肉眼全方位無死角的監督著魏忠賢的一舉一動。
南柯看到他的工作成果,覺得是一個可造之材。現在他走了放走魏忠賢的險棋,必須要確保不會養虎為患。
這個至關重要的人必須要見。
見到人,南柯沒有像崇禎那樣擺架子,表現的非常親熱。還走了遠路,關心他最近過得怎麼樣?吃飯睡覺都還好吧?工作上面是不是順心啊?
南柯深知,自已不會皇帝的權謀心術,也沒有過人的智慧,更提不上什麼天子一怒,百官匍匐,血流千里的皇威。
他只是一個普通人,所以他更多的時候只是按照普通人的思維方式來處理事情。比如現在,起義者王體乾因為害怕遭到清算選擇了背叛魏忠賢,悄悄投到了皇上門下。
換來了暫時的心安,可是也有更多的憂慮。首當其衝的便是事情暴露以後,面對魏公公的報復他難以想象。更重要的是如果在處理魏忠賢時,皇上將他連帶著一塊砍了,那憑藉他的罪行,只能啞巴吃黃連有苦說不出。
南柯關心他,就是表示自已對他的重視,不會顧及他這個背叛的身份。
領會到皇上的用意,王體乾不僅主動交代了魏忠賢的最新情報,還激動向南柯保證,“請皇爺放心,臣一定會仔細上心,只要發現他們有任何的異動,馬上稟報。”
南柯滿意點頭,喝了一口藥茶。心中升起一絲陰暗,繼續給他交代另外一件事。
攻克最堅固的堡壘的最好方式,往往從內部。要想讓閹黨徹底變成一盤散沙,就必須要從內部開始瓦解。接受投降,安插眼睛只是其中一種方式。現在是另外一種——謠言。
接下來南柯將魏忠賢準備拿自已乾兒子背鍋的事情告訴了王體乾,並且吩咐他一定要把這事兒添油加醋的傳遍。至於到底最後到底會流傳成為什麼樣的版本他不管。
閹黨,本來就是為利益而聚。有福同享容易,有難同當難,這是大家都明白道理。可是魏公公現在有難準備拿我們這些小人來當,那我們只能說對不住了。
王體乾聽完若有所思,“皇爺,奴婢是否要在私下試著拉攏了一些官員和宮人。”
會上道,果然是一個人才。
南柯忍不住誇讚他,“你很機靈,就是要這樣。”
得到誇讚的王體乾顯得很高興,但是還是詢問皇上自已是否現在就要公開和魏公公叫板。
南柯想了想,覺得他應該還是擔心自已最後不會落得好下場。這才希望能夠來一手提前亮,讓大家都知道他的事情。這樣將來礙於情面,皇上必然不會翻臉無情。
“不急,時機未到,你多辛苦一段時間。王承恩總管皇宮大小事物,清查宮裡的閹黨。你對這裡面門兒清,私下多幫一下,和他拉好關係。”
南柯頓了頓,覺得還是給對方畫一個適合的大餅,這樣雙方都會心安。
“朕知道,你現在很尷尬。不過你不要忘記這是一個將功贖罪的好機會。你要努力一點,還給朕一個乾淨的皇宮,朕自然也不會虧待你。”
“奴婢遵命。”
聽完皇爺的話,王體乾心裡安穩許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