趙瑗那日走後,一連三日沒再出現,劉嫣想他雖有功夫,這深宮後院也不是說來就來的,這三日她可能是因為吃得太好,因要消化太多食物而腦袋缺氧,完全沒有想到任何出路。

難道就幹指望趙瑗?他若是就那點本事呢?他若是害怕了呢?

劉嫣抱著胳膊躺在香妃榻上把自已的下場想了一遍,第一種結果,他們發現她就是齊國帝姬,把她殺了洩憤,第二種結果,七日一到,等她及笄了,狗皇帝就要來過來睡她,她倒不是會因什麼清白、貞潔這種封建字眼就去死,可是她這個身子才十五歲,萬一真懷了狗皇帝的孩子,跑不了要被逼著生出來,十五歲生孩子很傷身體的,況且,她一個還沒進大學的學生,哪敢想去做人家的娘。更可能是,狗皇帝睡了她後,才發現她就是齊國帝姬,等她生了孩子,去母留子,給她孩子在後宮裡隨便認個娘,就當這一切沒發生過。對了,還有更壞的結果,狗皇帝根本就是不孕不育,那她根本就懷不上,狗皇帝要堅持相信那破卦,豈不是要沒完沒了的睡她。

劉嫣清楚自已只有四天絕對安全期,她必須要為自已做點什麼。

她甚至做了一炷香的瑜伽來使自已鎮定下來,好好想想自進宮後她聽到的每一句話。

趙瑗有句話此刻在她腦中像被黑體加粗了一般。

【外面有十二名班直把守,都是有身手的武班,我在廊下躲了半個時辰,才抓住機會潛進來,要救你出去,可能性太低。】

劉嫣意識到有一件事是她應該努力的,如果趙瑗在外面沒有放棄救她的話,她就應該幫他降低此事的難度。

她必須獲得自由出入瓊恩宮的恩准。

可她現在被狗皇帝當作天下唯一能給他生孩子的女人,要他對她放下戒心,這不比登天還難嗎。

劉嫣在香妃榻和床之間輪流躺了四五個回合,終於有一刻,她枕著交叉著的胳膊望著梅粉色的幔帳幃頂,腦中有了新的思路,她要以一個真正的古代小娘去想這個問題。

她是一個女役,一個跟著嶽少保家在鄂州勒著褲腰帶過日子的女役,從小到大沒有一頓飯超過三個菜的,衣裳洗的僵掉了才會做新的。

現在呢,命運一百八十度反轉,一國之君要和她生孩子,這叫什麼,簡直是一隻鵪鶉變了鳳凰,她為什麼要逃呢?她應該伸長了脖子等著天恩降臨的那一日。

只要他們還沒有發現她就是齊國帝姬,她這個思路就沒有毛病,她只要把這種態度表現出來,戲演的越逼真,就越有可能獲得相對的自由。

劉嫣心裡也清楚,即便她能出得了瓊恩宮,也只是給趙瑗救她行了一定程度的方便,可最終是生是死,還是要看趙瑗,一想到自已的未來拿捏在別人手上,她就像只癟了的皮球。

她一覺睡到第二日,狗皇帝竟然來了瓊恩宮。

劉嫣正等著這大好的機會,她在心裡將臺詞排練了一遍又一遍。

“民女見過官家,官家萬福。”

劉嫣趴在地上叩頭,官家仍是熱絡地親自攙她起來,順勢把她的手拉住,拉她一併坐在了羅漢榻上。

劉嫣不敢造次,她須得任他拉著,不僅如此,接下來她還得表演一個內心渴望成為後宮的貴人娘子,而面子上又遮遮掩掩的女人,這表演要拿捏得恰到分寸,要有一定程度的拙劣,拙劣才能叫官家放心。

劉嫣心裡醞釀著,把頭垂的低低地。

官家勾著眼睛去看她,只以為她害羞,叫她抬起頭來。

劉嫣將頭抬起來,官家瞧著小模樣可人,不由聯想到,將來小皇子不論像他們二人誰,都會是個英俊的小郎君。

“以前在嶽少家,都做什麼活計呀?”

官家竟然和劉嫣嘮起了家常。

劉嫣應著官家一個又一個的問題,娓娓將九年來的經歷一一說了,多少流露出了訴苦的意思,和對粗布麻衣日子的不甘心。“真是苦了阿嫣了,朕以後會好好補償你的。”

劉嫣順勢擠了兩滴眼淚,跟官家哭訴道,別說以後了,就這三日,她已經快要悶的上不來氣了,從前在鄂州,她每日都帶著兩個小郎君滿城跑,天不黑是從不回家的,現在到了這瓊恩宮,吃的穿的倒是好,可是黑壓壓的一整排的班直盯著她,門都不許她踏出一步,她怕是等不到官家的補償,就要瘋了,今兒早上起來,胸口悶的很,直到現在,一口飯都吃不下去。

官家原先聽人彙報,說劉小娘食量有點太好,還很是歡喜,吃得多才有力氣生小皇子。這會兒聽到她今日還不曾用飯,轉頭詢問宮婢,宮婢嚇得跪在地上說,劉小娘只說胸悶氣短,吃不下。

聽的官家又是著急,又是心疼。

自從劉嫣昨夜有了新思路,今早就開始了預熱表演,再說前兩三日她也確實是吃多了。

“官家待民女好,民女一千個一萬個感恩,想求官家好人做到底,許民女在宮裡頭散散心吧,民女是鄉野村婦,比不得宮裡頭的貴人娘子,民女一日不走上個兩回,一回不走上個把時辰,這日子是過不下去的。”

劉嫣說著又從羅漢榻上往地上蹭,官家見她又要跪,一把把她拽回了榻上,只是面色有些為難。

劉嫣見官家並沒有打消疑慮,又加了把火頭。

“官家,這幾日還有件事一直困擾著民女,民女不知該問誰,一直憋在心裡。”

官家摸了摸劉嫣的頭髮:“好阿嫣,往後心裡有什麼話都可以跟朕說。”

“官家不怪罪,民女才敢說。”

“自然不怪罪。”

劉嫣在心裡深吸了一口氣:“官家,他們都說,您叫民女住在這裡,是王醫官說,民女能給官家生小皇子。”

劉嫣瞄了一眼官家的臉色,繼續道:“若是。。。民女生不出小皇子,官家。。。”

“誒~不要亂講,那話不是王繼先說的,是神仙說的,神仙說你生得出,你一準生得出。”

劉嫣捂起臉又嚶嚀了起來:“宮裡頭的娘子們都沒有小皇子,我有了,那多叫人記恨啊,我從小看話本,知道宮裡頭常有以大欺小的,到時候她們聯起手來欺負我。。。”

官家又打斷她的話:“朕看誰敢!”官家往前蹭了蹭,一把圈住劉嫣,劉嫣背後一陣發涼。

“朕的好阿嫣,只要你懷上小皇子,哪怕頭先不是,是個小公主都行,以後這宮裡,除了朕就屬你最大,沒人欺負得了你,她們眼紅,那是她們不爭氣,叫她們眼紅去。”

官家說話的樣子,就好像劉嫣已經懷上了似的。

“官家,最大有多大?我聽說現在宮裡頭,最大的是吳昭儀。”

官家開懷一笑,劉嫣覺得他是笑她蠢。

“昭儀算什麼,只要得了小皇子,朕就封你做貴妃,朕的皇后在金國會寧府,她不在,這裡你最大。”官家左右望了望,又貼到劉嫣耳朵上補了一句:“若是皇后在會寧府有個什麼三長兩短,你就是皇后。”

劉嫣一雙眼瞪的像葡萄一樣,官家以為她被這潑天的榮華富貴嚇著了,安慰似的捏了捏她白嫩的面頰。

狗皇帝竟然咒他那苦命的正牌老婆?劉嫣忍住噁心,呢喃了句:“那民女就放心了,這心裡堵著的氣也順暢一半了。”

官家笑她,都答應封你做貴妃了,才順了一半,看來是非得要出去散心才行啊?

官家起身,在殿中踱了幾步。

劉嫣嚇得也站了起來。

“你坐著,坐著。”

一旁的張押班也是開了眼界,他還是第一次見到官家站起來後,有人還能坐著。

官家左右尋思,宮裡頭全是貴人娘子,這種關鍵的時候,他還真不敢叫自已的女人過來陪劉嫣散心,劉嫣說的沒錯,萬一真有哪個是個妒婦,小皇子就葬送在來的路上了。想來想去,只有福國長公主,如今後宮裡頭,只有她是官家的親人,也只有她不是官家的女人。

“行吧,朕就叫皇妹過來陪阿嫣散心,叫你把另一半氣也順暢了。”

劉嫣激動地跳了起來,跪下謝恩,心裡哼道,狗皇帝疑心病還真是重,她都這樣“翹首以盼”給他生孩子了,他還不放心她一個人走出瓊恩宮,非得叫個妹妹來監視她。

在瓊恩宮服侍的四個宮婢已然聽明白裡頭的一切,見官家走了,齊刷刷地蹭過來討好劉嫣。

“恭喜劉小娘,往後咱們奴婢幾個,心裡只有劉小娘一人。”

四個宮婢以為自已近水樓臺,可以先他人一步攀上這日後後宮的主人。

劉嫣扯了扯嘴角,尷尬地笑了笑,她們看懂了也罷,省的她在她們幾個面前再演一遍剛才的戲碼。

李伯琮啊李伯琮,時間不多了啊,劉嫣在心裡哭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