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114 舍和得

這是一片黑暗中。

閻符玉出現的時候，許多巨大的身影若有所覺的挪動身軀。

他往一個方向堅定前行，一直到一棵紅色枯樹面前。

那紅色枯樹表面彷彿都是血管正在蠕動。

而樹幹上，一個覆蓋紅色蠕動樹皮的人正靠著樹幹。

或許要不多久，他就會被吞噬同化。

“黎文嶼，你還要多久才能動手。”

如果洛凡看到這個人，就能確定，這個人和傅弱當真一模一樣。

黎文嶼帶著赤紅鏡框的眼鏡，長長的鏡鏈如同一根鮮紅血管。

“至少現在不行。”

黎文嶼饒有興致的看著閻符玉，“你沒有殺洛凡。”

閻符玉沉默。

黎文嶼彷彿看熱鬧一樣，“為什麼不呢？是發現他的潛能比你更強大？還是他比你想象的更弱？”

閻符玉臉色漲紅，“那個趙雲殺了也是一樣的。”

黎文嶼微笑搖頭，“那你沒有機會了，只要你放了洛凡，那下一次，他就能殺了你。別不信，閻符玉，你只是神墮幼崽，你以為你是如今這星球上第一人？錯了，你想得太簡單了。”

閻符玉很不服氣的坐在地上。

“洛凡能被我捕獵第一次，就能捕獵第二次、第三次！黎文嶼，不能幫忙就算了，你還拖後腿，信不信我殺了你？”

黎文嶼無所謂，“你殺啊，隨便你殺。只要你殺得死我！不過可惜，這棵破樹在，我就是不死的。你與其殺我，不如去殺傅弱，還容易一點。”

閻符玉臉色變來變去。

他真的很討厭黎文嶼。

“沒用的東西，竟然能被捕捉，你是【神祇】的垃圾，不配做首領。”

黎文嶼優雅的點頭，他身上嚴絲合縫的黑西裝襯得他如同一個優雅的紳士。

“那麼，這【神祇】的首領就給你好了。”

閻符玉死死盯著黎文嶼，隨即轉身就走。

“你要去殺趙雲嗎？你殺不死他。”

閻符玉離開的毫不停留。

他醒來的時候，就是閻符玉。

他的記憶裡都是這些被鎮壓封印的神明在祈求那個身影的畫面。

所以他恨那個女人！

也恨這個世界。

這個在他誕生就被定義為罪人的世界。

他要推翻這個不該存在的世界，他要重鑄新的規則。

他們要在陽光下、要在光輝裡、要在自由中……

可惜封印破開的速度太慢了。

他需要時間，需要大量時間。

“你確定那個抱著小貓的就是趙雲？”

閻符玉問顧奇。

顧奇點頭，“我們一直在追蹤他，可他行進的速度太快了，我們沒有辦法。”

“你們是人，自然會被他殺死。但我不是，我來解決他。”

此刻在閻符玉眼中，趙雲這個新棋子，比洛凡這個棄子更值得他獵殺。

只可惜，他似乎想得太簡單了。

“喂，那小子，你叫趙雲？”

趙雲憂慮懷裡的小女孩一直不醒。

三天了，小女孩未免太能睡了。

“又來一個攔路的。”

趙雲神色冷硬。

這幾天，越來越多的人想阻攔他前行。

有穿著制服的。

也有眼前這樣的。

趙雲已經懶得說什麼了。

他只是拔出繡春刀，對著閻符玉就是一刀。

閻符玉沒料到趙雲話都不說就出手，立即一個後退，半空中凌空翻了個跟頭，倒懸在天際，手中白色絲線層層翻覆，對著趙雲而去。

趙雲一挑眉，再次揮動繡春刀。

他不會什麼厲害的招式，不過是最簡單的——一力破萬法。

閻符玉手中白色絲線晃動間，冷笑，“這是因果線，趙雲，就算你沒有任何因果，但是我也一樣能為你製造因果，只要有了因果，你就必死無疑。”

趙雲兩刀都落空，眉頭一挑。

他身後那龐大的黑暗身影也漸漸浮現。

趙雲開口，不知道是他的聲音，還是他身後那東西的聲音。

“高等神明的混沌幼崽，也敢妄想與日月爭輝？”

趙雲眼中瞳孔消失，只剩下一片空白。

劇烈的漆黑氣息從趙雲身上浮現，眨眼間瀰漫方圓數百米。

“那就讓我看看，你們高等神明的能力。”

下一瞬，屬於因果的領域和執掌生死的領域碰撞，將周圍數百里拉進領域之中。

這裡距離西部極近。

羅雲琦感知到這巨大的力量衝擊，立即趕過來。

可就連白虎也不敢靠近。

她一邊飛行，一邊給總部打電話。

“喂，部長，【神祇】和那個神秘人打起來了，連累周圍數百里幾乎湮滅。”

洛凡沉默聽著。

許久後才道，“我知道了。”

廖長夜點燃一根菸，深深吸一口，看著一臉焦慮的洛凡，“看來馮晨教的還不夠。洛凡，如今我接替馮晨來做你的老師。”

洛凡一愣。

“老師？”

廖長夜吐出一口煙霧，“所以你要說什麼？”

洛凡嘴巴張了張，沒出聲。

廖長夜把煙抽完，對著洛凡開口，“我來帶你瞭解【輪迴】。”

“【落回】？”

洛凡不解。

不就是人從出生到死亡，然後再從死亡到新生。

他很清楚，他甚至還經歷過。

從紫薇帝君轉世成洛凡，不就是【輪迴】的作用嗎？

難道還有別的更復雜的東西？

廖長夜伸手在他的胸口掏了掏。

他如今穿的是地府的制服。

嚴格來說，廖長夜是地府的鬼差。

他的手攤開，裡面躺著三個小東西，分別被關著。

洛凡定睛一看，分別是一團靈魂、一隻小老鼠、一個人。

那三個都被隨意的收在一個玻璃瓶裡。

“這……”

洛凡最近事情太多，差點忘了還有這三個夥伴。

那分別是薛保保的靈魂、老鼠小白毛和邪眼江辭。

“如果你不在，他們不能獨立，這靈魂和老鼠還好，江辭的危害能力卻太大了。”

“所以外面那個江辭？”

如今江辭明明還好好的？

“這裡是江辭的靈魂，外面的江辭……是其他鬼魂附身的。”

洛凡沉默了。

畢竟他還真沒有注意。

“為什麼？”

廖長夜用手指敲著小小的玻璃瓶，“實際上，你知道神目嗎？”

洛凡不解。

“神明的眼睛？”

廖長夜搖頭，“對，但是隻有這個世界最初神明的眼睛，才能被稱之為神目。”

“神明隕落，留下一雙眼睛，亦正亦邪，漸漸化成兩個生命，就是薛保保和江辭。”

“所以呢？你想讓我幹什麼？”

洛凡已經有不好的感覺。

廖長夜道，“你又想反抗嗎？當初你的反抗，是我們十三人願意為你鋪路。”

洛凡想說什麼，卻張著嘴說不出來。

是了。

那時候他任性的反抗，以至於害了別人的性命。

如今又是選擇。

如果他選擇薛保保和江辭，那面對的又會是什麼？

“這次又是多少人命？”

廖長夜又點燃一根菸。

“紫薇帝君，我以為你如今比誰都懂得取捨。”

洛凡苦笑，“趙雲不是已經去殺人了嗎？能被縱容著控制著用那樣強大的力量，沒有瀾海的許可，誰能越過她？”

廖長夜繼續抽菸。

“你要知道，身在局中才會痛苦迷茫。但是等到終結的那一天，你回頭看，會感謝她的。她的決定，是對的。”

洛凡盯著廖長夜，“所以你現在覺得她是對的了嗎？”

廖長夜沒開口。

洛凡盯著那三個玻璃瓶。

理智告訴他怎麼選。

但是情感上他不願意。

他參加過一輪封神大戰。

即便那一次只是實驗。

這一次是真的，所以誰都不能打擾那位的佈局。

但是……

這犧牲太大了。

“最後會留下多少人？”

廖長夜又換了一根菸，“大約……兩三千萬生命吧……”

他說的不是人，只是生命。

洛凡更沉默了。

這顆星球上有幾十億的人。

還有不知幾千萬的生命！

廖長夜一根又一根抽菸。

洛凡忽然想到一個問題，鏡片折射出光芒，“所以你們呢？那些駐守在華夏的英魂們呢？”

廖長夜吐出嘴裡的菸嘴，“幹什麼這麼追根究底……”

洛凡直勾勾的盯著他，最終他還是回答了，“我們不是人，如今也不算生命，所以我們只是最後的發光發熱罷了。”

“洛凡，你比我們看得開，也比我們懂取捨，對吧。”

洛凡沒應聲。

他只是伸出手去拿薛保保和江辭的兩個玻璃瓶。

“想好了，開啟以後，可就恢復原樣了。如果你這樣看著，還能寄託一點感情。”

洛凡手一抖，最後把兩個玻璃瓶收起來放在胸口。

“希望用不到你們……”

可他知道，這沒可能。

他把小白毛放出來。

玻璃瓶開啟的一瞬間，小白毛就醒了，爬出來看著洛凡，極為高興。

“主人！”

洛凡神色難得溫和。

廖長夜又道，“至於傅弱，最多三天，他就不是他了。”

洛凡摸著小白毛的手一頓。

“所以傅弱是怎麼回事？”

“是壓制的封印，也是人間的最後一道防守。”

“一旦開始，就是最後的混亂，也是新的開端，接下來就是殺戮的終結，能留下來的，才能獲得飛昇的資格。”

洛凡其實想問，可不可以不飛昇。

但是他很清楚。

如果不飛昇。

那所有人都會埋葬在這顆星球上。

因為人類對這顆星球透支太嚴重了。

這顆星球終歸撐不住了。

接下來不過兩種選擇，死亡……和飛昇。

只要飛昇，這顆星球就可以獲得新生的力量，恢復如初。

同樣的，罪惡在審判，不該帶上去的，一個也上不去。

拖著，最後就是大家同歸於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