臨近大門口,歡笑聲逐漸減弱。

直到見到客廳裡的慈舟,兩人才收斂了情緒,彼此安靜下來。

韓蓯蓉將手裡的禮袋遞給慈舟:“正好給你帶了禮物,看看喜不喜歡?”

隻字沒提昨晚的事。

見他不接,韓蓯蓉便隨手將禮盒放到旁邊的桌子上,轉身叮囑邊上的傭人。

“這兩天飯菜豐盛些,以頌過兩天有比賽,慈舟也還在長身體,營養要跟上。”

陳以頌看了眼禮盒袋子,面上欲言又止,最後還是被韓蓯蓉催著上樓去練琴。

等人都走了,韓蓯蓉才回頭對慈舟道:

“昨晚的事以頌後來跟我講清楚了,讓你受了委屈我也有責任,你還想要什麼補償可以跟我說。”

氣氛陷入一片沉默。

看慈舟的表情像是真的在考慮著要跟她索要什麼補償,韓蓯蓉只好等著他的回答。

“那媽媽今晚嚐嚐我做的夜宵好不好?”

他靜靜看著她,臉上的笑意很淡。

“昨天是我第一次做甜點,今天會做得更好。”

“其他呢?”韓蓯蓉直截了當問他。

青年的笑意逐漸變得酸澀,他努力撐著笑:“我只想要這個。”

韓蓯蓉看到他的表情,心莫名跟著顫了顫。

“那你等會做好了讓阿姨送上來。”

像是為了彌補,她又道:

“以後碰到昨晚的情況,跟我們說清楚就好了。以頌是好孩子,不會真的跟你計較什麼。”

慈舟聽話地點點頭:“好。”

也許這時候他們看上去才像是對真正關心彼此的血親。

等韓蓯蓉上樓後,慈舟才開啟對方方才留給自已的禮盒。

是隻相當精緻的手錶,錶帶被微調過。

按照陳以頌的尺寸。

想起剛才陳以頌故意表現出來的欲言又止,慈舟還有什麼不明白的。

原來這手錶是他不要的,所以才輪到了自已手上。

為什麼呢?

明明可以不送,卻偏偏要說謊話騙他。

“少爺?”

溫潤的聲音打斷了他的思緒。

慈舟面無表情地側頭,他不知道在這裡站了多久,手裡還攥著那塊昂貴的表,連程斂過來的

慈舟低頭看著對動靜都沒聽到。

他忽然問他:“程助理有手足嗎?”

程斂走到他身邊,俯身將沾著血的錶帶從他手裡輕輕抽出去:“嗯,有一個比我小十歲的妹妹。”

方為自已包紮傷口,輕聲說:“那她應該過得很幸福。”

程斂動作不見停頓,語氣溫柔和緩:“我們家欠了債,她說什麼也不肯去讀書。”

“抱歉。”慈舟指尖顫了顫,卻被對方安撫似的按住。

“但她確實說過自已過得很幸福,”程斂擦拭著他指縫的血跡,“不止是因為我們愛她,更因為她有讓自已快樂的能力。”

娓娓道來的聲音不似居高臨下的說辭,反而更似溫柔的勸導。

站在他的立場上,本沒必要說這些話。

這個男人......

為慈舟處理好傷口,程斂正準備起身,卻被對方反握住手。

指尖的溫度很涼,掌心卻炙熱。

“如果你是我,”慈舟拉住他,“你會怎麼做?”

猶如石子墜落水中,往日平靜無波的水面泛起一圈圈漣漪。

程斂跟他對視,莞爾而笑:“當然要爭。”

“那些東西本就是屬於你的。”

其實許慈舟心底一直清楚該怎麼做,可多年來的經歷讓他習慣性得縮在殼子裡,他怕自已做不到,也怕自已失去僅剩的。

原以為最後能推動他做出選擇的人是溫知淮。

“這也屬於程助理的工作嗎?”

程斂不知何時又恢復成原來謙遜溫和的樣子,他無奈看著慈舟。

“我在少爺眼中是這樣的人?”

慈舟失笑。

“我只記得某人昨晚的’一半一半’。”

程斂眉梢微彎:“那少爺不妨猜猜看。”

他看向窗外。

不遠處徐徐走來兩道身影。

“我現在偏向哪一半。”

*

今天難得溫知淮跟著陳建華一起回來。

慈舟站起身。

“父親。”

陳建華點點頭。

他連著出差一個月,昨晚才回的s市,如今看到自已這個兒子,就發覺了對方的變化。

往日裡慈舟總喜歡把眼睛藏在劉海底下,因為害怕跟他對視,說話時會刻意躲開他的視線。

現在倒是成長了不少,整個人也不再如之前那樣畏縮。

陳建華對此還是很滿意的。

畢竟他並不希望自已的親生兒子是個上不了檯面的擺設。

心裡正暗自認可妻子這一個月來的教育成果,他忽然想起對方昨晚跟自已抱怨的事情。

“我聽說你跟以頌吵架了?”

陳建華抬手鬆了松領帶,“小打小鬧我不會插手,但你們要注意分寸。”

話音未落,不遠處傳來陳以頌的聲音。

他自樓梯口跑過來,滿臉雀躍,直到快到陳建華身前才堪堪停下腳步:“爸爸,我的禮物呢?”

陳建華無奈地拍了他的腦袋:“多大的人了,還每天念著要這要那。”

雖話是這麼說,那原本嚴肅冷淡的臉上依然多了幾分只有家人間才會流露出的熟稔寵溺。

陳以頌嘟囔一聲,拉著他的手輕輕晃了晃:“你昨晚明明答應我的。”

“問你哥要去。”陳建華笑著哼了聲。

“好吧。”陳以頌像失落的狗狗般垂下腦袋,又在看清溫知淮手裡的東西時眼睛一亮。

他繞過慈舟,往溫知淮那邊走去。

肩膀錯開的那一刻,慈舟跟他視線相撞,也將對方眼底的洋洋得意看得一清二楚。

那邊兩人親暱地交談著什麼,慈舟收回目光,面色平靜無波。

溫知淮餘光瞥見青年站在不遠處,睫毛垂下的陰影顫抖著,彷彿在抑制自已的情緒。

他在羨慕。

溫知淮準確捕捉到對方此刻的心情,他勾起唇角朝慈舟道:“站在那邊做什麼,快過來,你的我也準備了。”

慈舟抬起頭,在對方的注視下綻開微笑,

他的眼裡似有水光,卻又在眨眼間消逝。

慈舟的長相無疑是漂亮好看的那一類,尤其是笑起來時的樣子。

“謝謝哥哥。”

溫知淮有片刻的怔愣。

並且在場的另外兩人都注意到了。

慈舟在陳以頌驟然沉下來的眼神裡歪頭朝他笑了笑。

兩人的禮物都是手工藝品。

輪到慈舟的,是隻刻著小貓的瓷杯。

不算貴重,但勝在有心意。

慈舟指尖滑過瓷杯表面的紋路,那隻小貓的耳朵。

也不知道是不是故意的,一直在陳以頌眼前晃來晃去。

“哥哥,”陳以頌佯裝吃味道,“我也想要這個。”

他的禮物是當季新款的某大牌珠寶,一看就是在應付人。

“不可以,”溫知淮揉揉他的腦袋,“這是我專門給慈舟挑的。”

“可是我真的好喜歡。”陳以頌扭頭對慈舟道,”慈舟哥你就讓給我好不好,就這一次。”

說完他還舉起手指晃了晃,可愛地重複著撒嬌。

陳以頌很會拿捏這之間的尺度。

他這樣請求的語氣動作既不會令人覺得過於任性,也讓人難以生出拒絕的心,很容易就會心軟答應他。

放在過去,慈舟每次都會答應。

他面色糾結,像是不忍心卻又不得不開口。

“對不起啊以頌,這個不能給你,你要是實在想要的話,我再給你買個一樣的好不好?”

沒料到他會拒絕,陳以頌臉上的笑微僵。

“那還是算了。”

【慈舟:我要的不止是算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