臥室裡很安靜。

只間歇聽到衣料輕微的摩擦聲。

溫知淮耐心地守在門外,沒有出聲催促。

腳步聲漸近,慈舟終於起身把門開啟,露出那張蒼白的臉。

他強撐著抿唇笑了笑:“哥哥。”

溫知淮連忙抬手扶住他,皺著眉說道:

“是不是哪裡不舒服?剛才的事我聽管家講了,你沒做錯,別把母親的話放心上。”

大概是燒得厲害,慈舟反應慢半拍搖搖頭,再次沉默片刻後,猶豫著問:

“媽媽她...怎麼樣了?”

溫知淮一愣。

他沒想到慈舟會問這個問題。

“她跟以頌被父親的人接走了,說是有晚宴。”溫知淮轉移話題,“你只管好好休息,別多想其他的。”

慈舟這次回應得很快,他低聲道:“我明白了...哥哥也早點休息,不用擔心我。”

“好。”溫知淮輕笑著摸了下他的頭,隨後便催促他回床上去。

同慈舟道完晚安,溫知淮從房間裡退出來。

他長舒一口氣,臉上的笑意逐漸被不耐煩取代。

“手帕呢?”

站在他身後當了許久空氣的助理,這時候終於有了動作。

溫知淮將對方手裡的帕子接過來,一邊擦拭著掌心剛才跟慈舟接觸過的地方,一邊慢條斯理道:“果然腦子不好使到哪都討不得人喜歡。”

程斂沒說話。

溫知淮對他的反應習以為常,他隨手將帕子扔還給程斂道:“去看好他。”

對方抬起頭:“需要幫他處理嗎?”

程斂突然的提問換得溫知淮腳步一頓。

“程助理什麼時候也這麼愛多管閒事了?”

頂著溫知淮銳利的目光,程斂淡笑:“可能因為同病相憐?”

“......”

半空的光屏被按下靜止鍵,兩人的對話也戛然而止。

腦海裡系統的提示音響起。

【後續劇情需由宿主自行探索。】

慈舟收回目光。

“我沒有關於程斂的記憶。”

002翻了翻資料回覆道:“可能是因為此前原主跟他在生活中並沒有什麼交集。按照上條世界線,程斂的妹妹在兩週後自殺身亡,那天后他就辭去了助理的職位銷聲匿跡了。”

話音剛落,敲門聲恰好響起。

這一次慈舟並沒有起身去開門。

他原本就在發燒,剛好可以看看對方的反應。

外面的人等了很久,直到確認沒有回應才輕聲推門進來。

慈舟也不高興裝睡,他抬眸望過去。

那人揹著光,看不清臉上的表情。

“少爺?”

慈舟抬手擋住光線:“進來。”

程斂這才走近。

兩個人本就不熟悉,再加上慈舟話少,一時間誰都沒再開口,慈舟甚至能聽到對方緩慢平穩的呼吸聲。

他就站在不遠處,似乎也沒有想再靠近的意思。

同病相憐?

慈舟莫名地看了眼他,不及防跟那雙漆黑的眸子對視上。

對方率先溫和地笑了笑。

所以最後還是被溫知淮喊過來罰站了。

慈舟收回視線,本想坐起身,但四肢使不上力,險些就要往前栽過去。

所幸被程斂及時扶住了。

兩人的距離一下子拉近,程斂感受到他身上灼熱的體溫。

他伸手探了探慈舟額頭的溫度後皺眉道:“我去請醫生過來。”

“已經很晚了,”慈舟拉住他,“家裡應該有退燒藥。”

程斂注視著他:“那還有沒有哪裡不舒服?”

慈舟搖搖頭。

等到他再次拿著藥回來,慈舟才主動開口:“你可以不用喊我少爺。”

“這是規矩。”程斂動作輕柔地替他墊好靠枕。

“那就私下裡。”慈舟不太習慣被人這樣對待,反而有些不好意思起來。

程斂問他:“比如現在?”

兩人視線交錯。

他沒有說話。

大概等待了兩三秒,程斂溫聲道:“慈舟。”

“嗯。”慈舟不自然地別開眼,“你跟我認識的一個人長得很像。”

“是少爺的朋友?”程斂自然地接話,一邊將手中的熱水遞過來。

明明還是在喊他少爺,語氣卻親近了不少。

“不是的。”

慈舟沒再糾正他,接過水杯抿了口,動作很乖,像只貓兒似的。

“我話少還悶,應該不討女孩子喜歡。”

“話少並不是缺點,”程斂輕笑起來,“少爺很可愛。”

慈舟眨了眨眼:“謝謝。”

他忽然又轉而問程斂:“那我們現在算不算是朋友?”

有種過分直白的可愛。

“一半一半?”程斂替他蓋好被子,“畢竟照顧少爺是我的工作。”

“那作為程斂呢?”藥效上來後,慈舟說話有些慢,“你喜歡什麼樣的朋友?”

“......”程斂看著他迷迷糊糊的樣子,手中的動作也跟著慢下來,帶著半哄的意味,“少爺以後就知道了。”

良久,慈舟終是抵不住睡意,只在臨閉上眼前,啞著聲音問他。

“我這種人...是不是沒有人會喜歡?”

緊蹙的眉心被指腹溫柔地撫平,慈舟恍惚間似聽到對方說了什麼,可惜聽得不是很清。

但大概是一句極有安撫意味的話。

第二天慈舟起晚了。

陳家對於時間觀念這方面的家教很嚴格,身體下意識地加快速度。

直到下了樓,他才發現家裡安安靜靜。

他們昨晚沒有回來。

於是負責收拾的傭人剛進門就看到這位小少爺落寞的背影,也看著他默默吃完了早餐,一個人孤零零地蜷縮在沙發上出神。

也不知道心裡想了些什麼,就是這樣子實在惹人心疼。

一直等到臨中午,韓蓯蓉才帶著陳以頌回來。

兩人手挽著手不知道聊了些什麼,笑聲很遠就傳過來。

慈舟也聽到了。

明明是春末,他卻感覺指尖發冷。

可能是因為他在自已親生母親身上感受到了他曾經無數次期待過的愛。

但得到那份愛的人不是他。

他只是個旁觀者。

【心願:我再乖一點點,他們就會愛我了對不對?

再忍忍,媽媽的愛就會分我一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