報個名字的醋也要吃。

慈舟將鬧騰不停的紙人塞進口袋裡,緩步跟了上去。

苗苗走在前面掰著指頭碎碎念:“身世悽慘,眼盲,替婚,最好再來個欠下鉅額債務的設定,要素齊全。”

宋齊斐:“.....”

“我猜那個裴念怎麼說也得是個美強慘。”

“少看點不正經的。”

他們以為NPC聽不見,實則一字不落全落進後面兩人耳中。

至少把某個還在賭氣的哄高興了。

白霧到了後山就散去不少,只不過路上光禿禿的,盡頭有座破敗荒廢的山神廟。

慈舟曾經在那裡住過一段時間,對裡面的佈局還算熟悉。

廟裡正中有座被遺棄的神像,半張面容破碎殘缺,又被人惡意潑上紅漆,沾著紅色詭異綺麗,可那本該是端詳慈悲,溫柔垂憐人間的神祇。

“怎麼會變成這樣?”

苗苗不敢置信的聲音在空寂的廟裡迴盪。

和裴唸的氣息太近,慈舟反而提不起什麼防備心,他指尖撫過神邸座下的經文:“之前來過人。”

痕跡被刻意清除過,只是處理得草率,認真觀察就能看出來。

宋齊斐打頭,三人沿著拖拽的痕跡一路走到後院,很快就發現某個房間的木門落了鎖。

濃重的血腥味從房間裡瀰漫出來。

宋齊斐上前一把將門踹開,手搭在腰間時刻準備抽出匕首,但奇怪的是,視野裡空無一人,只有地面有灘半乾的血。

苗苗謹慎地靠著宋齊斐的後背往裡張望,都是陳舊的傢俱佈置,灰塵很大。

突然。

滴答——

有滴血落到苗苗肩上,她側過頭。

視線緩慢從肩頭上移,心跳迅速加快,最後落到頭頂正上方的天花板上。

驟然屏住呼吸僵在原地。

那是面無頭屍體攢成的肉牆,而唯剩下兩個沒有被吞噬的,一個是被剜去雙眼的青年,另一個....

苗苗睜大眼:“我嘞個豆啊啊啊啊!!!”

有生之年能看到趙醫生被五花大綁吊在天花板上,也實屬難得。

宋齊斐拉住想衝上去的苗苗:“他們還活著。”

只不過呼吸微弱,不知道還能支撐多久。

慈舟退開了些距離。

只聽到血肉被刀刃劃破,倒吊在天花板上的兩人先後被解救下來,身體墜地發出沉悶的響聲。

他們用了道具,幾分鐘後趙醫生從昏迷中清醒過來,他打量著四周,神色迷茫:“你們...?”

“還記得發生了什麼嗎?”

趙醫生倏地清醒過來,臉色一變:“不對,快走!!”

話音剛落,頭頂的肉牆自牆面剝落,緩慢探出無數人類四肢,以及試圖突破束縛的人臉。

宋齊斐二話不說就把地上的人扛到肩上,拎起還沒反應過來的慈舟衝了出去。

這樣的場面不可謂不壯闊,在場能親眼見到的人腦海裡的第一想法,除了噁心之外,只剩下——

新生。

慈舟被帶著匆忙往外跑,直到快到門口時,宋齊斐一個踉蹌,連著肩上昏迷的人一同摔落出去。

而慈舟因為沒了引導,跌坐到地面,可能也就慢了一兩秒,沒來得及出去。

急於追逐著他們的怪物自慈舟頭頂躍過,也未能出得了這座廟,暴露在外界的部分就被迅速曬成焦黑。

怪物堵在門邊,慘叫聲不絕於耳。

最先衝出來的苗苗起身回望,忽地愣住,“為什麼這上面...都是村民的臉?”

她看了眼地上面容陌生的青年,忙問宋齊斐,“慈舟呢?”

宋齊斐面色沉重:“還在裡面。”

“那他是誰?”

“徐尹。”邊上忙著緩神的醫生回答道。

“真有這個人?!”

沒待他們緩過來,那堵肉牆的血水迅速往外蔓延出來,經過的地方彷彿被強酸溶解侵蝕,植被迅速枯萎。

“先走,”宋齊斐拉著人往後退,“回去找裴念過來救人。”

地面震動,塵埃四處飛揚,慈舟後知後覺地認清了當前的形勢。

廟裡只剩下他一個人。

還有那堵牆。

分明心裡清楚,但依舊隱約產生了被拋下的酸澀。

心堵得慌。

他緩慢退到那座巨大神像邊,摸索著爬到神像平攤的掌心,蜷縮成一團。

那慘叫聲依舊持續著,每張臉都在發出歇斯底里的哀鳴。

慈舟抽出剛才順來的匕首緊緊攥在手心,堵在門口的怪物不知為何沒有上前攻擊他,但似乎也不肯放他走。

漫長的對峙裡,每分每秒都是煎熬,懷裡的紙人成了僅剩的慰藉,他輕喚了聲,卻遲遲得不到回應。

慈舟微愣:“先生?”

那紙人靜靜躺在手心,一動不動。

而那肉牆不知何時已經來到他背後,飛快蠕動著吐出血液,想將他吞噬。

手臂面板傳來被血液侵蝕的尖銳疼痛,慈舟顫著手,仍舊不肯鬆手。

“裴念。”他眼圈泛紅,小聲喊對方的名字。

廟宇空蕩蕩的。

而他看不見,甚至不知道往哪個方向躲藏,鼻腔全是血腥氣。

青年神色漸冷。

那怪物越靠越近,正當他準備抬手反擊時,手腕忽地被人握住,耳邊傳來低嘆:“好了好了。”

紙人燃起火光,沉香飄散化作長影轉瞬出現在慈舟身前。

“都說了救不了你。”裴念將他護進懷裡,語氣溫柔,“怎麼還這麼不小心?”

慈舟緩慢睜圓眼,僅僅是呼吸的那一剎那,身前的肉牆就往四面炸開,宛若鮮紅燦爛的煙花。

他被擋在男人身後,一點血汙都未曾沾染到,呼吸間也盡數是對方的氣息。

裴念說話時,表情隱隱帶著英雄救美的滿意,不過很快就愣在了臉上。

他無奈低頭,看著突然撲上來的人:“先別抱我,身上髒。”

慈舟蹭著他的衣服嗯了聲,動作卻仍是恨不得死死黏在他懷裡。

“其實我打得過它。”某人擠出眼淚,軟聲道,“我就是害怕。”

順便想試試他的底線在哪裡。

“無妨。”裴念拿出來都來了的態度,“反正我也快死了,出來就出來吧。”

慈舟點點頭:“那就好。”

頗有種他的死活與自已無關的架勢。

裴念冷哼一聲,捏了捏他的鼻尖:“沒良心,下來自已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