面對著高聳入雲的六層教學樓,我們心中感慨萬千。

聽說建築物超過六層就得裝電梯,我們一邊扼腕嘆息於不能享受安逸的生活同時又慶幸省掉了大筆的電梯費。

不一會兒,那輛在操場邊曝曬了不知有多久的北京吉普車裡鑽出十幾個大兵,看到他們高高的個子我覺得他們很偉大。

等臺上人頭攢動的領導說了一個多小時的好話廢話瞎話之後,我仔細聆聽了那位高大威猛的連長先生即席十分鐘精彩演講,只見他嘴巴上下翻飛牙齒左右打架,真是字字珠璣句句生風,就是不懂什麼意思。

終於散完了會後,一位中等身材長相一般飽經滄桑的教官跑來向我們正式報到,從此以後,我們就成了教官手下一群溫馴的羔羊,一夥聽話的野狗,一票乖巧的白痴,在用心良苦的教官手下認真做好每一個軍姿,認真保持每一個動作,認真盼望教官每一次口渴。

美女在陽光下曬黑了,男生在陽光下曬帥了,我們在陽光的炙烤下汗水的燻蒸下灰塵的洗禮下教官的打罵聲中一天天長大了、成熟了,依次學會了刷牙洗臉疊被子排隊打飯珍惜糧食和時間尊重自已和別人,不斷銳意進取艱苦奮鬥勤儉節約不談戀愛不隨便走思不在光天化日之下做有損道德的不光彩事情。

後來教官也為我們在軍訓十天裡做到這些而欣慰,雖然再後來我們都忘記了自已的身份將它們破壞無餘,雖然再再後來能記住這些內容的人實在極少,雖然再再再後來我僅僅是隻記得它們而已。

最讓人抓耳撓腮也百思不得其解的是這十天裡天氣出奇地好,不僅天天麗日晴空,而且日日萬里無雲。

如果老天也有生命,一定已經被我們那灘不堪入耳的罵不絕口氣得死去活來信誓旦旦要自絕於世人了。

就這樣,每當我們調動起整齊的步伐,操場的跑道上乾燥的黃土層就會應聲飛揚起來,將每一個人打扮得灰頭土臉。

而我的雷達似的軸承腦袋每次望著移動或靜立的人群,感覺就像是一塊大蛋糕被切成許多小塊,又被幾個身強力壯的大螞蟻揹著盲目地走來走去。

此刻,我正望著不遠處的小妹。她們班正在做俯臥撐,只見她慢慢俯下身去,將全身重量集中於兩根瘦苦伶仃的胳膊上,接著開始向上、向上、向上!好樣!

只是最終沒能撐起來,終於如釋重負般地全身心投入到大地母親的懷抱之中,雖然大地媽媽的面板沒她那麼嬌嫩。

我只好痛苦萬分地祝願她在這個新學校當好才女而不是俠女。

她們全班轟笑起來,我感覺有點上火,正愁無處發洩時一張不冷不熱的男生南瓜臉映入了我的眼簾,我當即立斷決定拿他開涮,盯牢了他死死地看,那人剛好才做了一半的俯臥撐,遠遠望去恰如一隻匍匐在地的鱷魚。

我們就這樣僵持著,眼都不眨一下,我心下竊喜:“看你小子還能撐多久?”

不料這傢伙還很牛,就在這關鍵性的時刻我的左手突然被狠狠地擊了一下,原來是教官乾的好事,我剛要申辯,教官怒道:“放自重點!”

我於是更加丈二和尚摸不著頭腦:我的左擺臂做得便好嗎?為了得到表揚我還伸直胳膊儘量使勁。教官的這一大動作使得全班同學都向我而矚目卻都一致地哼了一聲。

事後才知道做軍姿時我的手不知什麼時候就搭在了前排一位長得確實不怎麼好看的女生側腰上。

由於當時我的注意力分散同學們屏息觀看和那位女生有意無意的縱容,又可能是她覺得長時間縱容會招人口舌便縮手要打掉我的手,這顯然是為一貫強調要有敬業精神的教官所不能容忍的,於是他氣急敗壞地叫道:“手別動!”

那女孩用無辜的眼神望了望教官,又用無奈的眼神望了望我,最後用無助的眼神望著兩人身體相接觸的部位。

教官頓時明白了一切,其實是誤解了一切,我不知道從此以後班裡會送我怎樣一個雅號。

我看了那男生最後一眼,他已經趴在地上,笑個沒完。

蘇小小像只沒用的小麻雀,纏繞在教官的前後左右,一會兒送水,一會兒遞毛巾。

我心想怎麼不替人家喝掉水擦擦汗,再免費送條“紅塔山”。

唉,想想人家也不容易,剛出道就千里迢迢到中原來謀個一師半長,浪費大好青春換取微薄薪水,現在當老師不就是談戀愛嗎?不管你是否獻出自已的心,首先必須獻出自已的身。

如果她要生在古代,中國不就又多了一個天之嬌女絕代佳人了嗎?碰上哪位武林前輩興許還能蹭點三腳貓功夫。

可尋來覓去就是沒見尹君,一打聽才知道去了醫務室。唉,像她這樣金玉表子敗絮裡子的人也只有在這種時刻發揮作用。

雖然我對女生了解甚少,但對男舍樓的情況還是可以如數家珍的。據我所知,為了最大限度地降低自身免疫力,男生們可謂費盡心思,又是深更半夜跑到水房沖澡又是月明醒稀時光著身子站到陽臺上挨凍。

這個方法本來是女生首創,但看到普遍應用於實踐的居然是異性,也就不敢囂張了,這樣一來無異於斷絕了兩樓甬道上查夜男老師的一半桃花運。

於是每夜就有大批自願查夜的女老師來光顧我們這些牛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