蘇晚不敢一個人睡,將大娘給的藥遞給寧燼後,便眼巴巴的盯著他。

寧燼感覺到了,沒理會,等換好藥回頭,就看她像條小狗似的,眼角跳了跳。

夜色漆黑,屋內沒有燃著燭火,外頭的月光打在躺在床上的兩人身上,淬著朦朦朧朧的流光。

蘇晚也不知道是害怕還是身邊躺了個大男人,有些睡不著。

兩人的呼吸在寂靜的夜裡糾纏在一起,她的心彷彿都要跳出來了。

“你---你睡了嗎?”

沒有聲音。

她微微側目,瞧見他的側臉,長的真好看,鬢若刀裁,眉漆如畫,明明是個殺手,整個人的氣質卻彷彿是一副潑墨未乾的丹青,沒有半點人間煙火氣。

“寧燼?”

還是不理她,她小鼻子一皺,繼續喊了幾聲,“寧燼哥哥---”

寧燼闔著眼,懶懶嗯了聲。

“你睡不著嗎?”

她睡不著,在船上的時候兩人也沒有同床共枕過,他一般都在凳子上睡,她會將床帳圍的嚴嚴實實,密不透風。

可聽了大娘的話,她不敢一個人在床上睡覺了,而且,他是個病人,她也不能讓他繼續在硬邦邦的凳子上睡。

“你怎麼不說話?”

“再聒噪,就把你扔樹下睡。”

“---”蘇晚不怕他,繼續小嘴叭叭,“你為什麼對我這麼好?”

一個金錢交易,值得他以性命相薄嗎?他也不怕她是個騙子。

寧燼眼底情緒一閃而過,沒有回應她的話。

蘇晚沒看到,笑著戳了戳他的腰。

男人的腰部位置很敏感的,寧燼額頭緊繃的青筋在跳動,偏她還不知的湊了過來,低低道,“你真傻,我要是騙了你,看你到哪兒哭去。”

女子淡淡的幽香充斥在四周,輕微的呢喃聲在耳邊響起,他眼神漆黑的像是深潭,看不清裡頭翻滾著怎樣的波浪。

溫熱的呼吸撲灑在他的脖頸,蘇晚聽到他呼吸有些亂,意識到自已的動作有多大膽,臉頰一燙,忙往裡頭挪了挪。

這木床不大,她在怎麼退,兩人的距離都很近,她甚至能看到他肌肉隆起的堅硬,連耳朵都紅了。

四下裡寂靜無聲,偶爾能聽到幾聲蟲鳴鳥叫之聲。

不知過了多久,寧燼聽到耳邊傳來輕微細弱的呼吸聲,頓了頓,側目看去。

人已經睡著了,側影單薄看上去煢煢一線,身上什麼都沒有蓋,露出了修長的脖頸,視線往下,可以看到她高聳的胸脯,盈盈不足一握的小腰。

身上穿著布裙,可深閨裡嬌養的小郡主肌膚嫩的跟水一樣,不經意露出來的玉臂上被磨出了紅痕。

腰身忽然被人環住,溫軟的身體撞進了他的懷裡,寧燼垂眼,看著像是個樹袋熊一樣纏住他的人,漆黑如墨的眼底有波瀾閃過。

魏都,惡鬼門。

金雕玉砌的高樓歌舞昇平,美人豐乳肥臀,纖腰婀娜,一身紫袍的男人高座主位之上,手裡拿著酒杯搖晃,腳下圍繞著十多名美豔女子伺候,斟酒揉肩,放蕩形骸。

就在這時,房門外傳來下屬恭敬的聲音,“門主,長陵有快馬加鞭送來的冊子。”

男人揮了揮手,伺候的美人們全都恭敬的退下,外頭走進來一女子。

“參見門主。”

“拿上來。”

女子名叫寒衣,恭敬的將東西呈了上去。

被稱為門主的男人隨手將東西放到了桌上,朝她看來,“抓到華陽了嗎?”

寒衣垂眼,“我們的人查到她曾在黑市出現過,追過去的時候親眼看到---”

“嗯?看到了什麼?”

“看到寧燼護著她,與血衣樓的人動了手。”

空氣沉默了下去,紫袍男人微微摩挲著拇指上的玉扳指,狹長的眼睛眯起,不知道在想什麼。

寒衣聽不到聲音,低垂著的眼底閃過意味不明的神色,這個寧燼是在五年前來惡鬼門的,成日裡帶著一副惡鬼面具,從不出任務卻能在門中來去自如,誰都沒見過他的真面目。

“既如此,你們便不必再抓華陽了。”

寒衣一怔,“那屬下---”

門中有規矩,沒有完成任務者,需去惡鬼獄領罰。

紫袍男人輕笑一聲,“不用領罰,賞金照領。”

寧燼胳膊上的傷沒有藥留了疤,蘇晚想去鎮上醫館買藥,可他們的錢袋子掉進了河裡,實在是囊中羞澀,什麼都買不起,這些日子的吃食還都是寧燼去深山裡打獵打到的。

她心底愧疚,便想著上山採點蘑菇野菜啥的,可附近不用說野菜了,野蕨子都沒,一晌午一無所獲。

近來天熱,她身上穿著粗布麻衣,出了一身細密的汗珠,在小河邊洗了下手,這才下了山。

一進門,就聞到了廚房裡的飯香味。

“哇,好香啊。”

寧燼做飯的手藝很好,她吃膩了烤肉,他便用曬乾的藥材做香料,弄了滿滿一鍋的紅燒肉,還清蒸了魚。

“這是什麼,好酥脆啊。”

寧燼掃了一眼,淡聲,“河蝦。”

常在宮裡的小郡主自然是沒吃過炸的小河蝦,眼睛亮晶晶的,彷彿是吃到了什麼山珍美味,一口氣吃了好些。

嗯,比宮裡的炸鳳尾蝦好吃多了。

“吃完飯收拾一下,該出發了。”

蘇晚一愣,“你傷口好了嗎?”

前兩日,他就要急著趕路,還是她說先養養傷才作罷,這怎麼又急忙走了。

“放心,碰上刺客也能應付。”

“我--我不是那個意思。”蘇晚的聲音悶悶的,“你是不是急著擺脫我啊?”

寧燼一頓,什麼話都沒說,放下碗筷出去收拾東西了。

蘇晚看著他的背影,吃飯的心情都沒了,撇撇嘴,感覺心底空落落的。

這個小村子距離長陵很近,只是他們的路引丟了,進不了城,寧燼不知道使了什麼手段,混進了走商的隊伍裡。

大燕開國以來,便與北狄南戎交好,商隊通商貨物貿易往來頻繁,畢竟商人逐利,中原有很多好東西。

這支商隊是來中原採買人參藥材絲綢的,長陵是漕運重鎮,貨物運輸方便,可這支馬隊卻不走海運,慢騰騰的裝著貨物走官路。

蘇晚好奇的看向身旁的少年,“寧燼哥哥,他們為什麼不走海路?”

寧燼牽著馬,“他們要去魏都。”

“魏都?”她眼睛一亮,“跟我們同路。”

“你很高興?”

猶如一盆冷水潑了下來,蘇晚不明所以的委屈道,“人多刺客就不敢明目張膽來了嘛。”

寧燼腦海裡一閃而過血衣樓的魑魅兩鬼,沒有應她的話。

蘇晚想起了他偷偷溜出去的事,好奇道,“你剛剛去幹什麼了?”

“拿銀。”

“有銀子了?!”她一喜,說話的聲音拔高了兩分,看到少年瞥過來的目光,立馬收斂,嬉笑著摸了摸馬兒的毛,“那這個也是你買的了?”

“嗯。”

“那我能不能騎啊,我不想走路。”

前面的馬隊慢悠悠的,走了快一個時辰了,腳都酸了。

寧燼懶得說話,一把箍住她的腰,蘇晚還沒反應過來,身子就被提起,放到了馬上。

她嚇了一跳,連忙抓住馬鬃,嬌聲道,“你牽馬護住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