溫熠驚訝於韓婧瑤竟然將案件查的如此細緻,他一開始覺得玉娘是個邊緣人物,並不打算把時間浪費在一個舞姬身上。

而且,那日他在凝香閣看到的那個身影,真的是韓婧瑤。

而她竟然在短短几天內將玉孃的來歷調查清楚。

溫熠頗有興趣她是怎麼問出訊息的,勾起嘴角輕笑一聲,說道:“具體情況如何?說來聽聽。”

韓婧瑤無語,這人剛才是不是笑了,莫不是在輕視於她。

韓婧瑤裝出一副善解人意的模樣,捎帶謙虛的說道:“不如溫大人先說說你的進展如何?”

之所以這麼問,是因為韓婧瑤篤定,大理寺那幫人定然也是沒查到什麼有用的線索。不然,依著他們那幫人的性格,早就在燕京城裡四處宣揚了。

溫熠聽完當即就皺起了眉頭,無奈道:“既如此,那便我先說。”

“那日你從大理寺離開,我去審問章文。他招供說左佑之是因為貪朝廷下撥的賑災款才被人殺害的。”

韓婧瑤頓時疑惑不已,這和賑災款有什麼關係,難不成這其中還有隱情,只是溫熠沒有告訴她。

“賑災款?”韓婧瑤忍不住追問,抬手給溫熠沏了茶,說道:“既然要合作,溫大人還是訊息共享一下比較好。”

溫熠見她如此,便知曉這女人已經知道了自己隱瞞她案情的事了。這女子就是小家子氣,果然如同書中那般所說,不堪大任。

但出於對合作夥伴的尊重,溫熠思考片刻,決定還是說出來比較好。

他輕咳一聲,道:“是這樣的,月前永州突發水患,災民無數,今年的穀子更是已經早早地攔在了地裡。朝廷下撥十萬兩白銀,命戶部在半個月內送往永州。然而,左佑之利用職務之便,與一夥人合作,重新熔鑄銀兩,生生從中間取得一萬五千兩白眼。至此,左佑之和玉娘慘死,章文逃跑,一系列的事情發生,最後運送的十萬輛白銀也就此失蹤。”

“這件事,陛下親令不得洩露,命我在一個月內察查罪犯。”

韓婧瑤沒有想到,這一個普普通通的小案子,背後竟牽扯出一樁貪腐案。

溫熠低頭沉思,看來在這件案子的背後之人,比他想的更加心腹謀略,難以對付。

突然,韓婧瑤的腦子跟炸開了一樣,想到了什麼,激動地看向溫熠說:“不,一定有什麼突破口,是我們沒有查到的。”

溫熠抬起眼眸,緊盯著韓婧瑤的雙眼,兩人像是心有靈犀一般,齊聲說道:“若是查不到,就造一個出來。”

韓婧瑤低眸微笑,心中一塊石頭落地,欣喜地說道:“沒想到溫大人也是這麼想的。”

溫熠輕輕點頭,亦是預設。

溫熠看著韓婧瑤的模樣,深思起來。

她果真與其他女子不同,長得美豔自是不必說,就連這機靈聰敏的勁兒也是不錯的。

看來當初選她,還真是選對了。

兩人商定,今日就放出訊息去,就說章文提供線索有功,已經從牢裡放出,大理寺也已經查到了兇手的線索。

往後,只等魚兒上鉤即可。

出了茶樓,溫熠隻身來到後巷,這個地方是個視線死角,饒是在茶樓雅間的韓婧瑤,隔著窗戶往下看,也看不到什麼。

隨後,他稍側身擺手,一位身穿金絲靴,虎頭紋衣的黑衣男子便出現在他的身後。

溫熠將懷中的一枚金色令牌取出,厲聲喝道:“傳我令,將章文從暗牢放出,派人暗中監視,如有異動,立刻來報。”

“屬下得令。”恍惚間,男子便消失在後巷之中。

——

皇宮前,金頂、紅門,顯得悠然古色。正紅色的朱漆大門頂端懸著黑色金絲楠木匾額,上面龍飛鳳舞地題著兩個大字“紅門”。遠遠望去,那一座座深紅的宮殿像鑲嵌到地裡一樣。

溫熠和丞相王偲王大人並排行走著,兩人就前些日子戶部侍郎左佑之的案子討論了半晌,到了傍晚索性便一起進宮了。

王偲年少成名,寫的一手好詞,當年先帝在時,就曾對他讚賞有加,綾羅綢緞,珍珠玉寶更是賞賜了不知多少。奈何年老之後,性格越來越像個老小孩,遇到點什麼事就喜歡和別人絮叨絮叨。

是以,當王偲問起前幾日在紅樓一事的時候,溫熠就知道,免費的勞動力來了。

溫熠掠過韓婧瑤的部分,把前日發生在紅樓的事情原原本本地告訴了王偲。王偲照例捋了捋自己發白的鬍子,挺著身子大笑:“你小子辦案效率不錯嘛!這麼短的時間就找抓了嫌犯。”

“那人是左佑之的手下,只是一個沒什麼用傀儡罷了。”

“哎呀,那可不行,你得從他嘴裡撬出點東西了,要不然,監察院和戶部那幾個老頭子,還不知道怎麼在皇上面前彈劾你呢。”說著,也不顧是在宮裡,便大肆辱罵起了那兩=幾位來。

一旁引路的小太監不合時宜的吐槽:“這個王右丞,怎麼老了老了,還越老越不正經了呢。”

“小點聲,要是被他身邊那個“活閻王”聽見了,當心掉了腦袋。”老太監恨鐵不成鋼的小聲怒罵。

小太監聽見“活閻王”這幾個字,明顯頓了一下,本來就彎腰引路的頭,現在是頭壓得更低,腰彎的更深了。

溫熠一直到王偲罵的正起勁時,才假惺惺地上前勸阻道:“王右丞,此處乃是宮中,不合時宜,不合時宜。”

王偲像是才反應過來一樣,悄摸摸的閉上了嘴,理了理衣裳,裝作什麼都沒發生的模樣。

“對了,你到底有沒有從那個章文的嘴裡撬出話來?”王偲果然急咧咧的向溫熠問起。

溫熠像是有些難以啟齒的皺起了眉頭,王偲見狀,怒從心中來,罵道:“你這小子,老子剛垮了你,你就不和老子說了。這事有什麼說不得的?”

溫熠迫於威勢,有些吞吞吐吐的說了出來:“章文確實是提供了訊息,但是下官也不方便直接告訴右丞大人不是。”

“哼,就這。你以為老子稀罕。”王偲滿不在意。

溫熠忙賠不是道:“是下官做的不對,但下官只能說,這是個極大的線索,不出五日,下官必定抓到原兇。””

此話一出,王偲立馬眼睛一亮,頗為讚賞的拍了拍溫熠的肩膀。兩人便朝著事務閣去了。

事務閣是在朝大臣商議事務的地方,這裡每天都又源源不斷的大臣前來商議要事,若是陛下有事前來商討也方便的多。

剛到閣中,裡面果然有不少人在,戶部尚書,兵部侍郎等幾人都在。

自踏入這裡起,就有不少人明裡暗裡隱晦地向溫熠詢問起貪腐案的內情。還不等溫熠說什麼,王偲就大大咧咧的開口將先前兩人談論的事都說了出來。

溫熠自是知道王偲的脾性,卻不知他嘴上這麼沒個把門的。看樣子是他高估了王右丞了。

“哎呀,這些我好像不能說呀!”王偲反應過來扭頭看向溫熠,本就微微顫顫的手抖得更厲害了。

一旁的溫熠向他無奈地笑了笑,說道:“無妨無妨,大家同為聖上辦事,下官自是信得過的。”

眾人那會看不出溫熠的窘迫,只是詳裝不知罷了。這官場就如同帶兵打仗一樣,百戰百勝,非善之善者也;不戰而屈人之兵,善之善者也。

誰能保證人心不會變呢,既然做了官,那肯定得尋得一方庇佑。他們這些人有的是文官,有的是武將,就連上朝都得分文物兩隊一起上朝。

偏偏溫熠,既不屬文,也不屬武。仗著自己的目前是長公主,便一步登天。

雖只是在大理寺掛個職位,卻直接替皇帝辦事,掌管十萬禁衛軍,可以說溫熠就是皇帝的爪牙,皇帝下放到朝野的一雙眼睛。任憑誰被一雙眼睛監視著都會不高興,所以朝中沒多少人真正把溫熠當作一位同僚來看待。

所幸溫熠本身也不在乎,只是裝作一隻披著羊皮的野狼般,隱蔽於朝野。

他年幼之際,因當今皇后的一句猜忌,便使得溫家上上下下七十八口人命如同螻蟻一般慘死,若不是皇祖母求情,他本該也會離開這個世界。

回道府中,看著空蕩蕩地家門大院,想起十八年前得那個夜晚,溫熠不由得惱火起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