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八章 餵你

雞冠子山狀如雞冠，沿途陡峭，山石居多，但岩石縫裡確實長了不少好東西。

喬落綰指著一株草，對著方大廚道：“這是香葉，葉長橢圓形，味道辛甜，清涼，略甜微苦，曬乾後，燉肉時可以去除肉中中的腥，羶，臭等異味，並能增加菜餚香氣。”

方大廚默默地在心底記下，伸手拔掉，放在背後的竹簍中。

喬落綰又指著另一處道：“那個是野山椒，跟平日裡的青椒不同，這東西極辣，放進菜裡別有一番風味。”

方大廚默默地又記下，摘下放進竹簍中。

喬落綰嘆了口氣：“可惜只有這一株，若是多些，可以召集工人採摘下來，曬乾，熬火鍋底料。”

方大廚不知道她說的火鍋底料是個什麼東西，只知道大小姐想要更多這個野山椒，便指著遠處的一個坡，忍不住開口：“那那那那.....邊邊邊.....很很很.....多。”

喬落綰又是一口氣差點沒提上來，不過她聽懂了方大廚要表達的意思，便往那坡走去，腳下石塊硌腳，喬落綰本就細皮嫩肉，這會兒腳底早磨幾個泡了。

她心道，方大廚最好不要騙她，不然......他算是踢到棉花了。

喬落綰本性只會耍脾氣，但還從來沒難為過下人。

到了山坡上，入目所及，全是野山椒株。

陽光打在青色的山椒上，反著光，稠密地連株下積攢的白雪都看不見。

喬落綰驚訝地瞪大眼睛。

她要發了。

接著，她激動地握住方大廚的胳膊，道：“你真是個人才。”

這哪是大廚，分明是個財神爺！

方大廚被誇的不好意思，人才，在他印象裡是形容那些讀書人的，讀書人一向高雅，沒想到他竟然會得到大小姐的高贊，頓時讓他感動不已，默默地在心底發誓，一定對大小姐死心塌地。

喬落綰興致勃勃道：“下午你帶幾個人來，先給我採個五筐，我到時候有用。”

方大廚笑著點點頭。

一路上，他們又摘了些藤椒、草果、丁香、肉蔻等香料，好在另一個時空的喬落綰小時候跟爺爺一起上山，認識了很多草藥，不然，讓她猜廚房裡的香料本來長什麼樣子，那得一個頭兩個大。

他們一路採摘，遠處還有一個更高的山頭，聽方大廚說那是一處懸崖邊，下面幾千丈深。

懸崖邊下三尺，長著一株妖異的花，絢爛地不像世間顏色，不過，喬落綰只是一瞥，她的腳早就疼了，撐不住，再漂亮她也不感興趣。

不過，別說，這雞冠子山確實是個寶山，雖沒有采全所有香料，但也採個七七八八。喬落綰下山路上，眉眼彎彎，當廚子的最愛各種香料了。

走到山腳下，原本孤零零地一輛馬車，旁邊竟還停了一輛。

馬車周圍用著紅絲繩做吊線，上面掛著一個個金鈴鐺，連車簾都是紅布，布上的豹子都是用金絲繡的，一看，就騷氣的不行。

整個景國，誰人不知道哪位王爺喜愛紅色。

果不其然，喬落綰還沒出聲，簾子就被撩開，一張神采飛揚的臉，嘴角掛著邪笑，正是六王爺景燁。

他故作驚訝道：“喲，喬小姐，哪陣歪風竟然把你吹過來了？”

喲喲喲，喲你個頭。

喬落綰皮笑肉不笑道：“看來這歪風歪的夠狠，竟然也把六王爺吹過來了。”

景燁嘴角的笑止住，他記得以往他調笑喬落綰，對方總是緊閉嘴巴，憤恨地瞪著他，那種想懟又不敢懟的屈辱模樣，好玩極了，所以他最喜歡有事沒事逗逗她。

怎麼突然變得這樣伶牙俐齒？

他看了看喬落綰，一張小臉沒有任何情緒，只是那微揚的下巴顯露出主人的傲嬌，不過，她裙襬上粘的到處都是乾草，就連那素白的手背都也沾上了幾簇灰，看起來可憐又可愛。

身後跟著的僕人也是，灰頭土臉的，一身泥濘。

景燁瞥見方大廚背的竹簍，幾個野山椒在簍邊耷拉著，挑了挑眉，平日就聽聞喬侯府廢柴大小姐的‘美名’，果不其然，他還以為在她在山上取得了什麼寶物呢，竟是一堆雜草。

景燁道：“怎麼，上山摘一堆草作甚？餵豬嗎？”

喬落綰點點頭，在景燁驚訝又不可思議的目光中說道：“拿來餵你的。”

“呵”，一聲輕笑從車簾中傳來，風亭依舊抱著他那把劍，從車中出來。

景燁這是第二次被喬落綰拐著彎罵所震驚了，見風亭下車，他也跳了下去，走到喬落綰面前，伸出手輕佻地將她頭頂的雜葉捏住，拿到她面前，邀功似的道：“怎麼謝本王？”

若是旁的女子見到六王爺這樣曖昧的動作，早就貼上去暗許芳心了，偏喬落綰一臉嫌棄，彷彿沾染了什麼不乾淨的東西，衝著景燁道：“怎麼謝？送你兩碗豬食？”

風亭輕笑一聲，小蓮和方大廚臉上也控制不住出現笑意。

景燁長這麼大，還是第一次感到難堪，這喬落綰，就不能跟他好好說一句話！

他不服氣，眼神上下掃視喬落綰，同樣嫌棄道：“就你這樣潑辣的性格，這輩子別想讓塵王表哥喜歡你。”

原以為他說了這句話，喬落綰會氣急敗壞，沒想到她只是神色淡淡，連眼皮都懶得掀起來看他一眼，無比隨意地回了一個字：“哦。”

景燁不死心，繼續添油加醋道：“京城才女關情，早就表哥有意思，她昨日可去塵王府送了好些東西，本王看你是沒戲嘍~”

喬落綰伸出手示意他走近些，景燁有所疑惑但還是上前兩步，接著，喬落綰就在他耳邊無比清晰且中氣十足道：“哦！哦！哦！”

說完，喬落綰看著景燁瞳孔地震的模樣，心情愉悅地提起裙襬，從他身側路過，還順道好心情地說了句：“晚上做好豬食送你兩碗，反正我們也只隔了兩條街。”

小蓮和方大廚匆匆跟上。

景燁看著馬車在泥濘的路上緩緩駛去，才從剛才不可思議的神情中脫離出來，他默默地扯起嘴角道：“有意思。”

風亭抱著劍，抬了下眉，便慵懶的開口：“王爺，再不上山，紅蓮業火就要閉合了。”

景燁聽到這話，匆匆往前趕，邊走邊腹誹：早知道他不逗喬落綰了，差點兒耽誤了正事。

馬車上，小蓮忍不住問：“小姐，為何六王爺那般取笑你，你還要送他菜餚？”

她猜到，雖然小姐說的是豬食，但不會真的送。

喬落綰卻被小蓮的聰慧感到驚訝，她還沒做，小蓮就猜出來了。

不過，這也倒在情理之中，小蓮每天跟著她，受到她的薰陶，自然比旁的婢女聰慧一些。

但喬落綰不打算告訴她，只是神秘一笑：“到時候你就知道了。”

侯府。

門口站著位上了年紀的嬤嬤，此人正是鄭羞花的奶孃——攀娘。

攀娘正在門口張望，見街邊不遠處馬車上一個‘喬’字，立刻腳下生風，跑到梅西院，氣喘吁吁地對著主屋裡正在悠閒喝茶的鄭羞花說道：“夫人，大小姐回來了。”

鄭羞花撇了撇茶杯上的浮沫，不鹹不淡地‘嗯’了一聲。

三天，她終於不用再跪那該死的祠堂！

喬落綰敢大言不慚說開飯館，信誓旦旦地保證生意一定好，她可不傻，憑著她一張嘴就信她！

鄭羞花伸出富貴手，攀娘立刻雙手捧著，接著，扭動著她那肥胖的腰肢，緩緩向喬落綰所在的沁竹院走去。

此刻，沁竹院內，熱鬧非凡。

由於喬落綰從小脾氣不好，倔強地不肯和喬侯一起用膳，喬侯便命人給她的院子裡單獨安置了一個廚房。

不過，每日的五菜兩湯，兩菜一湯是大廚房提供，三菜一湯是小廚房做。

此刻，小廚房門口站著數十個下人、婢女，踮著腳好奇地往廚房望去。

她們嘰嘰喳喳地討論。

“這小廚房的飯菜往日都是難以下嚥，狗都不吃，今日為何飄出這等香氣？”

“不知道啊，我看見大小姐擼著袖子進去的，聽他們說，好像在做飯。”

“大小姐做飯？我沒聽錯吧？大小姐十指不沾陽春水，做出來的東西能叫飯嗎？”

“誰知道呢，不過這香氣，我從尋芳齋的後廚路過，都沒聞過這麼香的炒菜味。”

“……”

沁竹院外，喬知意巴掌大的臉滿是猶豫，她站在門邊的灌木叢裡，瞪著大眼睛從牆上的鏤空窗往裡看。

香，實在是太香了。

喬知意控制不住嚥了好幾次口水，又沒有藉口去院子裡瞧瞧。

碰巧這時，她看到正走過來的鄭羞花，立刻從草叢裡竄出來，興奮道：“孃親，你要去沁竹院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