何晟端坐在客廳，將自已淹沒在黑暗之中，指尖夾住一抹光圈。
面前的菸灰缸已堆滿菸頭。
他的失眠症愈發嚴重，明明很困，卻無法入睡。
一閉眼，他就回想起姜妍那煞白的臉。
如果她真的出事了.......何晟沒有往下細想，因為心口太疼。
咔噠一聲，門鎖開啟的聲音。
周琳穿著紅色高跟鞋，一襲吊帶長裙外披著一件白色狐狸毛領大衣，走了過來。
耳尖的吊墜耳環，隨著她的步伐輕輕晃動著，一抹紅唇異常耀眼。
她鮮少作如此豔麗的打扮。
“你就沒有什麼話要問我嗎？”周琳在何晟面前停下腳步。
“沒有。”何晟在菸灰缸裡輕輕抖落菸灰。
周琳將他的香菸奪到手裡，抽了一口，吐出一圈圈白煙，在她身邊緩緩散開。
隨後，她徑直上樓。
何晟甚至沒有抬頭看過她。
對女人而言，男人絲毫不在乎你跟別人上床，那就是壓根沒愛過吧。
周琳的每一步都像走在刀刃上，鮮血從她的心底裡一點一點溢位。
何晟再也沒有回過主臥。
何晟在公司連軸轉了十來天，直到行政部透過助理小林轉交年會安排表，他才後知後覺新年要到了。
年會嘉賓表上赫然寫著“集團總裁何晟”。
“我就不去了，你代我去吧。”何晟對小林說道。
“可是何總，今年是您上任總裁的第一場年會。”小林提醒道。
“不礙事，給行政再撥50萬預算，就當我給大家的新年紅包了。”何晟摘下銀絲邊框眼鏡放在一旁，揉了揉太陽穴。
“對了，幫我訂明天一早的飛機，去北京。”公司從明天開始休春節了。
“好的何總。”助理小林離開後，輕輕地給何晟帶上門。
何晟走到落地窗前，看向窗外。
X市從不下雪，讓人感受不到像西藏那般濃烈的冬。
他拿出手機，視線停留在姜妍新發的朋友圈。
配文是：“穿一次藏服，做一回卓瑪姑娘。”
照片上的她身著色彩紅藍相間、璀璨豔麗的藏袍，半邊藏袍袖子扎進腰間，裡面是一件白色立領斜襟打底，領口、斜襟處均處點綴著黃色三角針織圖紋，長髮與彩色髮帶編織成兩條辮子搭在胸前，頭上戴著燒藍額飾，流蘇垂墜在額頭中間，臉上是典型的藏族妝容，濃墨重彩，手持轉經筒擋住了半邊臉。
照片不乏共同好友的點贊，眾人紛紛感慨姜妍又美出了一個新高度。
多條評論把姜妍的一條回覆淹沒其中。
何晟在評論區一眼捕捉到了關鍵資訊——姜妍今年不打算回小城過新年......
冬天的北京，寒潮大風頻繁，不時就有沙塵暴襲來，陰霾籠罩著北京的天空。
何晟獨自驅車在院外停下，黑色大衣將他的身形襯托得更加乾淨利落。
爺爺早已等候他許久。
屋裡的暖氣很足，何晟脫下黑色大衣，內裡是條紋襯衫外加深藍色針織衫。
“何氏今年的收益不錯，幹得漂亮”，爺爺對何晟從來不吝誇讚
“不過我聽說，你近來跟周家那邊不太和。”
“嗯，我已經提起離婚了。”何晟直言不諱。
婚前周家提出做財產公證，他也遵循他們的意思照辦，沒成想，反倒是給離婚使了一把力——沒有財產方面的糾紛，離婚流程會辦的更快。
“你這樣做，外面難免會有些難聽傳聞。”爺爺並不知情周琳出軌的事情，只當是何晟的單方要離婚。
“不去聽就是了。”何晟並不想把周琳出軌的事情暴露在大家的視線外，維護她的顏面是他給的最後尊重。
“周家能答應嗎？”
“會答應的。”周琳出軌在前，無論周父如何阻止也改變不了散場的結果。
“你最近去過西藏。”這句話不帶疑問語氣，顯然訊息已經傳到爺爺的耳朵裡。
“嗯。”何晟抿了口茶，茶香四溢，在舌尖竄開。
“現在的局勢不夠穩定，很多事情都沒辦法拿到檯面上論理，你做事向來有分寸，可這次算是把那邊攪和成渾水了。”
爺爺沒有直接責怪何晟，可語氣帶著濃厚的不高興。
“這事是我思慮不周。”何晟應下批評。
“你該不會是為了她要離婚吧。”
這個她是誰，他們都不言而喻。
“我的人品您是清楚的，再怎麼樣，周家幫過我們何家，只是有些原則性的事情，不能退讓罷了。”何晟點到即止。
爺爺一聽便了然於心，不再過多追問離婚的緣由。
周琳坐在周家客廳，周父滿臉不悅。
“琳琳，你怎麼這般糊塗。”周母捨不得打罵周琳，卻也被氣得不輕。
假若換做他人，這事恐怕早就讓周家顏面盡失，落個家教不嚴的名聲。
幸好對方是何晟，他顧全了兩家的顏面，強壓住照片。
唯一的要求是周琳配合辦離婚手續。
周家失禮在先，即便幫助過何家，也不得再捏住這樁婚姻不放手，只得悻悻同意離婚，答應配合走完離婚流程。
“爸、媽，離便離吧，感情本就不見得多深。”周琳的眼裡滿是失望，其實她又何嘗不是這樁婚姻的受害者。
看著周琳心如死灰的樣子，周父、周母也不捨再去指責她，只讓她早點放下X市的一切，回到他們的身邊。
事已至此，X市再沒有任何值得她留戀的人事物了。
何晟再次去了西藏。
偏巧是與顧文磊一前一後到達。
“姜妍。”顧文磊叫住姜妍，彼時姜妍正在村長家的院子裡看雪。
“顧文磊！你怎麼這時候來了？”姜妍喜出望外，漢族的除夕即將到來，顧文磊竟出現在千里迢迢的西藏。
“來陪你過新年。”顧文磊知道姜妍不回家過年，怕她在這會孤單，便告訴老爺子不回美國陪他們過除夕，老爺子氣得在電話裡對他破口大罵。
至於簡瑤，他給她找了一處適合療養的住所，配備了專人照顧她的飲食起居。
“今天的雪真大，快進屋，村長說晚上吃火鍋呢。”姜妍高興地把顧文磊迎進屋。
這一幕，落在何晟的眼裡，不過他們背對著他，並不知道他此刻坐在不遠處的車裡。
助理小林也放假回家過春節了，此刻只有何晟孤身一人，聽著廣播電臺的聲音。
“明晚就是一年一度的除夕夜了，萬家燈火在此刻暢享團聚的歡樂，提前祝各位聽眾朋友們除夕歡樂，闔家幸福......”
平日裡的時間總被工作填滿，突然閒適下來，何晟感覺很不適應。
村長家剛宰了一頭羊過年，熱氣騰騰的羊肉火鍋吃得姜妍和顧文磊滿頭大汗。
村長的大兒子傑增也歸家了。
傑增不停地給姜妍夾肉，不一會兒，姜妍的碗裡堆了滿滿一碗肉，像一座小山。
卓瑪鮮少見到哥哥對哪個姑娘如此上心，一雙圓溜溜的眼睛在他和姜妍之間來回打量，笑出了聲。
卓瑪一笑，傑增的臉龐攀上了紅暈，顯得更加樸實可愛。
“什麼事這麼高興呢卓瑪？”姜妍轉頭向卓瑪問道。
“秘密。”卓瑪咬著筷子，故作神秘地回答。
顧文磊本不把傑增的心思放在眼裡，可傑增可是近水樓臺，他也不免生出幾分危機感。
村長和格桑就默默看著孩子們打鬧，一頓飯吃得熱鬧又有趣。
只有姜妍渾然不知大家心思各異。
何晟自是不知屋內發生什麼事，胃病發作的他額頭滲出一層薄汗，他沒有隨身攜帶胃藥的習慣。
飯後，眾人送顧文磊出門，就看到了何晟的越野車。
一臺粗獷豪邁的越野車停留在這個邊遠的藏民村落，顯然是非常耀眼的，即使懸掛的是當地車牌。
顧文磊上前察看情況，一張熟悉的面孔竟是何晟。
他敲了敲車窗：“你怎麼在這？”
“你能來，我不能來了。”何晟臉色蒼白，顯然是身體很不舒服。
“怎麼了？”
“沒事，胃病。”
“你坐副駕駛去，我來開車，送你去醫院。”
隨著車門被開啟，何晟下車走向副駕駛座，姜妍遠遠地便認出他的身影。
他的眉頭緊皺，一手捂著胃部，顯然身體狀況不佳。
顧文磊繫好安全帶，剛準備啟動車子，姜妍追上前去。
“我跟你們一起去。”說罷，姜妍拉開後排車門，一同坐上了車。
